之把在陆府吊祭时萧炅读错《礼记》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张九龄,张九龄一听,不觉掩口大笑。
严挺之气愤地说:“我大唐朝堂上的官员理应是博学多识之士,怎能容纳这样的‘伏猎’侍郎?”
这时,颜真卿从门外走了进来,听见张、萧二人的对话,也说:“是啊,下官当时在陆府听得萧侍郎念‘伏猎’也实在忍俊不住,此等官员做个地方次官或者武将尚可,身居户部侍郎高位,不应该如此没有学识。”
张九龄一听,放下笔杆,请严挺之和颜真卿坐下,对他们说:“挺之、清臣,你们说的虽然有道理,但古语说水至清则无鱼,我等虽然略通诗书,但也不是所有的官员都能这样,尤其是行武出身的,对他们不要要求太高。既然已经与我们同朝为官,还是应以礼相待。如果萧炅实在不称职,我自会启奏圣人将其贬官,到州郡去做个合适的官员。”
严挺之还是气呼呼地,对张九龄说:“这个伏猎侍郎,不仅不学无术,还极善谄媚,非正人君子。首相大人与我等应谢绝同他的来往。”
张九龄说:“挺之啊,你为人就是太过刚直刻板,容易得罪人,应该学一下萧炅的软美。”
这时,坐在张九龄身旁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少年开口了:“张大人以平民身份入仕,因公正无私而位至宰相,却喜欢软美的人吗?”
在场几人一听此言,均吃了一惊。
严挺之、颜真卿仔细端详这个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生得清风秀雅、仪态大方,颇有成年人的稳重。两人均不认识这少年,转头看着张九龄。张九龄介绍说:“这是李泌,京兆人氏,少年天才,祖上是北周八柱国李弼*,现为翰林待诏*、忠王府伴读,也是老夫的‘小友’,今日偶遇,便邀他来这里闲叙。”
严、颜二人一听张九龄把李泌说成自己的“小友”,知道张九龄一向高傲,非才高八斗之士他是不会如此结交的。又听到李泌刚才的惊人之语,立刻刮目相看:“首相大人的小友果然不同凡响,见识过人。”
张九龄冲李泌拱了拱手,也说:“李泌小友言之有理,是老夫失言了。”
颜真卿对张九龄说:“不过,首相大人的‘水至清则无鱼’之言也是有道理的,所谓才尽其用,不拘一格,朝廷中各色人等还是不少的。还记得前几年,左相李大人的舅子、太常少卿姜度家生了一个儿子,举家欢庆,祝贺者络绎不绝。左相大人也亲去姜府祝贺。姜度当场取出纸笔,请左相大人题写贺词留念,左相大人便当着众宾客的面,竟然写下了‘弄獐之庆’四个大字!”
原来,李林甫当时应该题写的是“弄璋之庆”,出典《诗经》中“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意思是祝贺所生的男孩长大以后执玉器为王侯,这本是句祝福的语句,但李林甫却把“璋”字误写成“獐”字,使意思变成了祝贺男孩“与獐为伍”,闹了一个大笑话。
严挺之一听忍不住笑了:“是啊,这件事传出去以后,众人便在背后嘲讽左相为‘弄獐宰相’。那个‘伏猎侍郎’也是这个‘弄獐宰相’引荐的,真是人以类聚啊!”
张九龄忍俊不住,也笑出声来,但很快又收回了笑容,语重心长的对二人说:“这等事情,两位莫要在外乱说了。李大人贵为左相,又深受圣人宠信,非他人可比。你俩虽有奇才,但想要在以后能够充分施展自己的抱负,务必须十分尊重左相大人,和他搞好关系才是。”
颜真卿点点头,又笑着说:“不过听说左相有一千金不仅相貌美丽,而且文采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其父倒是大相径庭。”
严、颜二人性格类似,都是博学耿直又心高气傲。虽然表面上点头称是,并感谢张九龄的提点,但在内心仍然还没有完全接受张九龄的善意提醒,不愿意低头去趋炎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