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是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立于道旁执意让官差们先行,说实话,他们的行进速度也是慢了些。
既然认准了方向,车队大步流星地向前赶去,走不多远借着远处几点灯光,但见桃花怒放的林子后面,隐现着一座农家庄园,三面环山,桑柳成阴,幽幽静静,质朴无华。看得最清晰的是红灯高挂的庄子大门,门口两侧是一丛丛的灌木,还有人影在来回晃动着。
“你这是故人庄吗?汉阴驿是在前面吧?”宋将军驱马上前询问。
大门口站着的是个管家,他身后还有两个庄丁,“哦,啊,是官爷呀。我这正是故人庄,往前走过了山涧就到驿站啦,不远。”
这时,从门里急匆匆地颠出来个老仆人,“蔡管家,老爷还没回来呀?尹大爷和同行的客人都等急了,他们说要先走,改日再来拜访。”
管家焦急地搓着双手,向南面眺望着,“这上坟去了一整天,爷俩也该回来了?黎丘离着也不远,天都黑了,上哪儿去啦?”
“你家庄主还没回来吗?”从院子里又并肩出来两个人,看年纪,一个在三十岁以上,一位在五十岁之下。一个高鼻梁深眼窝,像是漠北回纥人;一位窄条脸眯缝眼,便知是儒生老学究。
那回纥人手摁着腰间的障刀,向着管家微笑道:“老蔡,我们不等啦,告诉你们老庄主,我从嵩山回来了,改日再来拜访。”管家说着抱歉话,往外送着客人。
“是周朴先生吗?”
“你是?”
“我是庄义方啊!在湖州飞英塔上‘禹力不到处,河声流向西’。在莫干山张员外的家里,铜山寺驱蛇,我,秦靖的徒弟、杜牧的义子,您不记得啦?”
老夫子先是愣住了,眼睛更加眯成了一条缝,突然鼓掌惊呼道:“小义方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哎呀,时光飞逝过得真快,自从莫干山一别快十年了,你都长成大小伙子啦,要是走在路上我还不敢认呢,你师父他还好吧?”这位正是随和合二圣去嵩山的周朴。
义方礼貌回复,并将双方彼此引见,才知道那位与周先生同行的是尹寨主,就住在附近的霸王山石寨。
员外郎仰慕之至,恭敬地赞叹道:“您就是江南名士、吴越大儒的周朴周见素先生呀,失敬,失敬。”
看得出对张彦远的敬佩之举这位大儒很是受用,也骄傲地回礼相问:“哪里?哪里?见笑,见笑,什么名士大儒?都是世人胡乱说的,不知兄台怎样称呼?”
“本官张彦远。”
周朴闻听不觉一震,眼中放出异彩,“哦!你就是闻名遐迩的书画收藏鉴赏大家张彦远吗?幸会,幸会。”
“周先生,您不是去嵩山了吗?怎么会来襄阳呢?”义方关心地问。
“一言难尽啊,我随两位高僧去了嵩山,没多日他们便回了苏州。我本无功名之念,潜心隐居嵩山,寄食在寺庙中当居士,年头久了,也是想家,正欲返回福州,偏巧遇到了尹寨主,盛情之下南来鹿门山,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义方把此次离京的任务说于他听。
“怎么?尹老弟,茅庐春还没活,就要走啦?”从夜幕中钻出一头驴子,驴上坐着位老者,衣着纯朴,白发婆娑,松形鹤骨,清雅高绝,身旁还跟着个背包袱的男孩子。
“张北北,您去黎丘上坟回来啦!”尹姓汉子高兴地迎上去。
“尹默,你这次去嵩山找到仇家了吗?”老人由孩子搀扶着下了驴子。
汉子失落地回答:“打听是打听到啦,可几年前人就死了。听澹台堂主说那厮还有个徒弟,在长安尚书省刑部任职。我过一阵子去趟京城,会一会他,定要把那柄金蛇剑夺来在我父亲的坟前毁掉,以慰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好,好,这样就了却你做儿子的一片孝心啦。”老者落地站稳赞同道,他沉吟一下又加以补充,“可是,老夫以为人生在世不能光想着仇恨,还得看得长远些。”尹姓汉子若有所思地低头不语。
管家又将众人介绍给主人,庄主一一见过,随后老人指着孩子跟客人们说:“好,好,正好各位有热衷仕途的,还有潜心山林的,刚刚我在路上和立儿讲,好男儿何以立世?我说他,他还不服气。”
那孩子噘着嘴底气十足地申述道:“北北,您说得我不赞成!您那套不做官的理论太消极啦。男子汉大丈夫应顶天立地,笑傲世间,像我祖辈那样登高一呼,揭竿而起,纵横驰骋,独霸一方,建立不朽功业,垂名清史。怎能怀兴邦济世之才而老死山林呢?”男孩子浓眉大眼,高突的眉骨,左眉角上有颗黑痣,说起话来眉飞色舞,那痣也不安分地跳动着。大家不禁佩服这孩子,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远大的抱负。
“好,好,秦立,你这孩子呀,总是认准你自己的死理。”老人疼爱地教导他,“当年庞统也曾这样问过水镜先生,大丈夫处世,就应该地位非常显赫,哪有压抑巨大水流的能力,去做治丝妇女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