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方靠轿门坐下,刚才说话的是个年长的老人家,胖胖的一张大脸没有胡须,重重眼袋的眼睛总是笑咪咪的。
另外的那位比他年少几岁,像是胖子的须发全跑到了他的脸上,鞋底脸平平的白得似一张宣纸,神态安静严肃。
“小盆友,嘎嘎问嫩,这几天嫩搂着个小秧子睡,艳福不浅啊。”那为老不尊的老爷子凑近了挤眉弄眼的。
鞋底脸看到义方难为情的样子,一抖身子嗔怪道:“老蕨叽,唆皮。没个正经的,嫩还是想想铜官窑的正事波。”
老爷子不耐烦地冲着窗外说:”嫩以为恰面样个?等到那儿具体看了再说,俄是老鞭子。累的卵死,睡一觉波。”他倒是心宽体胖,闭上眼睛便打起鼾声。
鞋底脸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他可真是心大!小盆友,俄这个箱底可不简单,他祖上霍仲初被高祖皇帝下诏,名下霍窑所制瓷器悉数进御,使俄们昌南镇的瓷器一举名扬天下。虽说俄们昌南是后起之秀,由百年前从浙江辞官而来的制瓷先祖赵概开基,后有何稠制出琉璃瓦大放异彩,可谓人才辈出啊。”
“嫩们陶家也不比寻常啊,嫩先人陶玉推陈出新,陶窑出品的陶器体薄色润,誉满京城,人称假玉器。”霍老爷子的瞌睡被车子颠簸给弄醒了,捂着嘴打着哈说,“原先陶器只是单色釉,汉朝才有了黄绿双色釉,贞观之治以后厚葬之风日盛,多彩的唐三彩大行于世。俄大唐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所建陶窑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总体讲有南北之分,南青北白,邢窑白瓷,越窑青瓷。俄昌南窑结合青白之精,创出青白瓷新品,独树一帜。”
“贵在创新,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走,早晚是要摔跟头,被淘汰出局的。”陶师傅赞同地补充道。
走了一路唠了一路,提到制陶他们两个是侃侃而谈,有说不完的故事。每当说到兴致处,那粗糙、长满老茧的大手示范揉搓着。
在富水驿住了一晚,早起又发轫了,约摸快晌午的时候,车队进了内乡县城,这天、这地、这空气,义方莫名地倍感亲切。
“都下车休息,吃了午饭再走。”段成式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并向着后车走过来,“霍师傅、陶师傅,二位想吃些什么?我们刚才还在讲,这次去铜官窑救急,就指望你们啦。霍师傅,您德高望重您先说。”
正在下车的老爷子有些受宠若惊了,扶着辕杆谦虚客气地问:“尚书郎,俄呀?”
“老爷子想吃鹅了!”他向着跟过来的李群玉、温庭筠征求道,“今天咱们吃大鹅好不好?”
那两人笑着回复,“行,就吃大鹅!”挑了一处城里最大的饭庄,看招牌是陶朱公大酒楼。
“走,到范蠡他们家吃鹅去。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陶朱公真乃高人啊。”
进得店内分桌入座,小二献上香茶,小嘴巴巴地报上菜名,热情得体,使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段成式笑盈盈地看着他,“不亏是商圣范蠡家乡的买卖,就是有一套。”
炖大鹅端上来了,成式为两个陶工各夹了一支鹅腿,“还要烦劳二位,鼎力相助啊!”二人又是受宠若惊,点头哈腰地感谢着。
温庭筠也随着尚书郎敬了一轮酒,“段兄呀,这里真是陶朱公的家乡啊!”
“那当然啦,你没看到酒楼入口处范蠡的塑像吗?像供财神一样供着。”尚书郎自己夹了一块鹅肉美滋滋地嚼着,“这笨鹅好吃,香啊,你们看那盘边的雕花,雕的是多精致呀。”
一旁侍立的小二哥自豪地介绍道:“官人真是好阅历,一吃就知道这是吃水草放养的笨鹅。长年长在溪水中,吸日月之精华,采自然之灵气。”
宋威也大加赞美,“河里的鹅是比水泡子养的香,不光有水草吃,还有虾呀,小鱼呀。”
此话一出,段成式、李群玉等人是抿嘴的笑,小二哥也是笑得扭过脸去。
宋威一脸茫然地问:“怎么我说错啦?”
段成式不再笑了,认真地解释说:“将军一看就是驰骋疆场,久居市井,深宅高衙里的人,未在乡村里待过。那鹅是道士变的,吃素不吃鱼虾,这还有个典故呢。”
“典故?说来听听。”宋将军好奇地请求着。
“说来话长,我简短地说一说。传说,商朝末年,姜太公辅佐周武王拯救天下苍生,率领大军去讨伐昏庸无道的纣王。军队到了新郑一带,离商朝国都朝歌只有五百余里。未料到天降暴雨,行到梨河时,河水泛滥,冲垮了桥梁,无法前进,便找能工巧匠,砍树造桥。此地有个妙玄观,观里有个空明道长,一世修行,法力高深。他还有个叫悟真的小徒弟,一天,道长要外出云游,把最为重要的几卷道书交给悟真,说最高深的法术全在这里边了,学会以后就可以治病救人、斩妖除魔。一定要练习九九八十一天,方可开天眼,修成不败之身。在修炼中只能喝水不能吃饭,悟真练过辟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