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逢知己千杯少,几个人把酒言欢不觉已过丑时,四更天了。
“咯吱咯吱”就看从南边安邑坊方向急匆匆,风风火火地颠来一顶绛紫色八抬大轿,后面是一串的仪仗,开道锣是不用敲了,深更半夜街上一个行人也看不到。
轿旁跟班的在马上督促着,“哥几个再快些,皇上在宫里正等着呢。”队伍一遛风地向北边大明宫建福门跑去。
“这是谁呀?这么早就上朝了。”大虔晃好奇地问着段成式。
成式往南望了望,摇着头回复他:“这个时辰上什么朝。嗯,从那个方向来,这么早被皇上召见,如此心急如焚地进宫,八成是李德裕李相爷。这宰相当得连好好睡觉都不能,劳心费神的。不过,李德裕倒是个大能人,李家三代为相,李栖筠、李吉甫、李德裕,一代更比一代强。他早年以门荫入仕,在秘书省任校书郎。”
讲到这校书郎他笑了,冲李商隐对视着,“商隐老弟,李相爷也是从校书郎做起的,后来调至浙西观察使任上,果断废除境内祀典以外的祠庙和私邑山房千余所,有当年狄公的遗风,人送外号李大扒。并谏止敬宗得以取消浙西进奉银器和缭绫的重赋,又在担任剑南西川节度使期间,李相爷以世人罕有的见识与魄力,竭力消除边患,开发养民,使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致使二边浸惧,南诏请还所俘掠四千人,吐蕃维州将悉怛谋以城降,执政功勋卓著,文饶之才威震天下。”
商隐赞同道:“段兄,你说的不错,李相爷执政可比那牛党强百倍!牛党执政,无所作为,国势日弱。还妒贤忌能,惯用釜底抽薪之伎俩,就拿你刚才提到的吐蕃维州将悉怛谋以城降之事为例,当时的宰相是牛僧孺,他居中沮其功,命令返还悉怛谋于吐蕃,以所谓的诚信履行盟约,用牺牲悉怛谋达到一箭双雕的卑鄙目的。”
老头子贾岛插话说出不同的看法,“可我却听说,李德裕虽志向宏大,但气度狭小。貌似宽厚,内心猥琐,独断专行,刚愎自用,依附门阀,蔑视科举。是一个急功近利,狡诈刻薄之人。”
李商隐忍不住乐了,不无感慨地说:“说得这么可怕,真是一无是处啦!这些是牛党讲的吧?要不就是革新中受到冲击的官吏散布的诋毁诽谤。人常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何况身在风口浪尖上的宰相呢,总比那些对宦官们趋炎附会,对藩镇大吏姑息迁就,对同僚拉帮结伙,对儒生吹捧浮华的牛僧孺、李宗闵之流要好得多。”
他压低了声音说,“诸位,你们都知道前任宰相李珏和杨嗣复吧,如果没有李相爷,他们两个现在恐怕只是冰冷墓碑上的几个字了。文宗病危时,密旨宦官枢密使刘弘逸与宰相李珏奉陈王成美为太子,但是他们拗不过兵权在握的左神策军护军中尉大太监仇士良,将文宗五弟颍王李瀍立为皇太弟,从十六宅迎入宫中并柩前即位。如今皇上对此李珏、杨嗣复常有微词,登基后本来已经下令将李、杨二人处死,但在杜悰的及时联络下,李德裕带着崔郸、陈夷行、崔珙一同进宫力保,在李相爷的强烈请求下,才赦免了他们的性命。你们说,李德裕能是个狡诈刻薄之人吗?各位可能有所不知,当年李相爷接任淮南节度使时,上一任正是惯以博学多闻、清正廉洁、淡泊名利、清德可服人的牛僧孺,可这位清流名士却做了些什么?和手下张鹭设奸计使绊子,想陷害李公,承蒙文宗皇帝英明,才未被暗算,此等行径让世人耻笑。”
贾岛也释怀道:“李老弟说得确有道理,这样看来李德裕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人喽。”
“当然不是,李相爷严于利己,秉公执法,讲信重义,不饮酒不纵欢。他因为年青时喜欢上了奴婢,这辈子未立正室。后来在浙西润州取了小妾徐盼,没几年就韶年病逝了。身边只有出身卑微的爱妾刘致柔,两人却是情投意合,相濡以沫,长相厮守,此后李德裕便誓不纳妾了。故被那些轻薄之徒调侃其性情枯竭,内室呆板,后房无声色娱。”段成式进一步证实着李德裕的为人。
老头子听他俩的述说也改变了最初的看法,由鄙视转为了佩服,“按照段老弟的说法,我还真是道听途说啦。虽说老夫曾是个出家人,也不善帷幔中事,可我觉得李公的情操道德堪称世人楷模。”
已交五更三筹,天快亮了,可也是夜里最阴冷的时候,谯楼上响起解禁的鼓声。
“吱吱呀呀”从摊子前面不远处传出崇仁坊开坊门的声音,五个人影从坊门内走出来,均是出家人打扮,精神抖擞地谈笑着。
刚好行至摊桌前,其中一位矮胖子青年突然示意要小解,急急地跑向角落里,另四人只得停下来等他。
“圆仁师兄,惟晓的病怎么不见好呢?不是刚刚如厕吗?这又来尿了。”和尚中一位约七尺高,肉墩墩,粗眉大眼的青年问道。
另一位比他身挺略高些,匀称俊朗的中年人回答说:“阿弥陀佛,也吃了不少汤药,可就是不见起色,尿频尿急尿不尽。圆载师弟,你此次回天台山,如若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