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城中不时传来寺庙里上早课的晨钟之声。
晨风徐徐神清气爽,透过晨曦向东方望去,一轮红日喷薄而出,蔚为壮观。晨光把万物浸染成绯红色,染红了皇城那雄伟的端门城楼,染红了商铺酒楼鳞次栉比的定鼎街屋脊和石坊,还染红了天津桥上每一张欣喜激动的笑脸。
此时再看这洛水更加清晰了,波涛跌宕,回漩湍急,沙洲险滩一扫而过,浩荡荡一泻千里。
从桥北踢踏踢踏上来一头小毛驴,这驴儿皮毛黑亮亮得招人喜爱,头大耳长,温驯结实。
驴儿的屁股蛋上端坐一位长者,白衣白裳,睿智高雅,只是左胳膊弯曲不能伸展。
他左侧牵驴之人是位红衫红氅的老者,面红目赤,一付浓密的络腮胡须,显得高深莫测、非同寻常。
驴上之人正对身旁老者说着,“梦得呀,面对这天津晓月你就不为之怦然心动吗?就连我这病患缠身的半僵之人都激情勃发了,你听我赋诗一首,上阳宫里晓钟后,天津桥头残月前。空阔境疑非下界,飘飘身似在寥天。星河隐映初生日,楼阁葱茏半出烟。此处相逢倾一盏,始知地上有神仙。怎么样?”
“不怎么样!没多大辣气。”红衫老者不以为然地回应。
“不服,我还有!津桥东北斗亭西,到此令人诗思迷。眉月晚生神女浦,脸波春傍窈娘堤。柳丝袅袅风缲出,草缕茸茸雨剪齐,报道前驱少呼喝,恐惊黄鸟不成啼。这首怎么样?”
“嘿呀,还不如前一首呢。”红衫老者咂吧着嘴,不无遗憾地品评道。
“你这是在嫉妒我,看不得别人的优秀。你再气我,我立马就抽羊角疯!”白衣长者忿忿然地回击着。
“你可别!我这段日子心脏老是虚慌慌的,大哥,你可饶了我吧。”红衫老者按着胸口讨饶道。
“哎呀,乐天大哥、梦得老弟,真是巧遇呀!”老官人李绅向来人惊呼道。
“哈,是公垂吗?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
“嘿嘿,不是他,还会是谁?”
来人同样是欣喜万分,大呼意外。
白衣长者在红衣老者细心搀扶下落了地,脚下画着圈一顿一挪地向前挺进。
六只手臂连成一个环,仰天大笑酣畅淋漓,喜悦之情无法言表。
老官人亲近地问:“居易大哥,几年不见你怎么挎筐了?”
白居易无奈地回答:“李绅老弟,酒啊!害死人的酒啊。你我这把年纪都得控制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豪饮无度啦。你看我,都成了一个没事干的废人啦!”
李绅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眉毛抖动着,“乐天大哥,在这天津桥上你也敢说是没事干吗?当年丹霞天然禅师在天津桥上横卧不起,拦了东都留守郑余庆的车轿仪仗,喊路开道的官差要他让开,天然禅师却理也不理。那官差问他卧桥不起的原因,禅师回答说他是一个没事干的和尚。郑余庆听了,感到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出家人,亲自下马献上一捆白丝和两套僧服,天津卧桥至今传为美谈。你说你是个没事干的废人,我可没有白丝送你。”
“是呀,老夫怎能和天然大师相提并论呢?仅是在慧林寺烧木佛取暖的气魄我就望尘莫及。公垂,你可不要哭穷,你的家底我是清清楚楚的。老哥还要劝你,佛要多念酒要少喝。”
李绅无所谓地回复,“老哥哥,不在那个,酒能舒筋活血,壮阳添力,喝要喝好酒,掺加了乱七八糟的假酒可不敢碰。我们三个是同年生人,你只比我和梦得大上几个月,你看人家梦得是何等的威武矫健。依我看,你这病根不见得是在酒上,可能是你太注重节操仪表了,活得憋闷压抑,不像禹锡老弟那样写意洒脱,心胸开阔吧。”
白居易笑话他说:“你这酒鬼,自欺欺人,不听老人言,等到后悔那天可就晚了。你还说梦得心胸开阔,你真是瞎了你那双金鱼眼,他的心啊,只有针鼻那么大。”白衣长者用手比划着。
“咦,谁说我心眼小,我跟他急。我要是斤斤计较,王叔文大哥能带上我和他搞永贞革新吗?前些年得过‘两目今先暗,中年似老翁’的圆翳内障之症,早给一个善治眼病的婆罗门僧人用金篦术治好了,现在我从里到外,浑身上下健康,好得很!”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往事,白居易更是不以为然地刺激他,“可别再在人前提及你们那个半拉子革新啦!说公道话,革新是正经的革新,减免税赋,罢诸道速奉,取消宫市、五坊小儿的抢掠和讹诈,样样都很正经。尤其是宫市的无耻,我在《卖炭翁》一文中已有陈诉,‘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可是推行革新的王叔文却不正经,相中了王伾和你们八司马,韦执谊、你、柳宗元、韩泰、陈谏、韩晔、凌准、程异。没想到顺宗得了和我一样的病,风疾,正月德宗薨由他继位,八月就逊位了,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