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九江)乃吴头楚尾,南通五岭,北频长江,右邻鄱阳湖,左连洞庭湖,自古就是舟车辐辏、来商纳贾,士高气清,兵家必争之地。更是当年诸葛孔明与周瑜大都督抗击百万曹军作为大本营的柴桑,故此人们将它冠以“天下眉目之地”的美誉。
秦爷和李商隐辞别了东林寺的僧人们,便一路风尘地赶来这浔阳江渡口,看天色已晚,便急急地雇了条木船安顿好行李,趁着落日的余晖向九华门外的浔阳楼走去。
华灯初上的江岸流光溢彩,与渔火点点的水面相得益彰,商隐一眼瞧见远处水池里的飞檐亭阁,不觉叹道:“这月圆之夜浔阳江头、甘露池边、琵琶亭前,怎么能缺少那两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圣手裴兴奴和施救江州百姓的歌女胡秋娘呢?想当年裴兴奴慕名从京城寻访胡秋娘而来,也是在这里,两个人情投意合携手归隐,空留下白乐天的‘此时无声胜有声,江州司马青衫湿’的绝唱。岁月流逝,不知她们飘落到何处去了?”
逍遥歪头嗔问:“你是说缺少母青蛙吧。”
进士郎诧异她怎么如此说,逍遥捂着嘴笑道:“她自己说的‘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不是青蛙精变的吗?”
德儿用手轻敲她的脑袋,假装教训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要不懂装懂,贻笑大方。那虾蟆陵是长安城里的地名。”
商隐纠正道:“准确地说是在城外东南,曲江边的地名。是歌姬舞妓聚居之地,夜夜笙歌不绝的繁华去处,诗僧皎然有诗形容‘翠楼春酒虾蟆陵,长安少年皆共矜’。因街口有那个提倡儒术独尊、三纲五常、大一统的西汉经学大师董仲舒的下马陵,关中人将‘下’念为‘哈’,所以就传开了成为蛤莫陵了。”
沿着江滨走,不用打听,那座青甍黛瓦、飞檐翘角、四重楼台、灯火通明、酒旗临风、车马喧嚣的就是浔阳楼了。
进得大堂哪儿还有空席位呀?墙上挂满了不知是哪朝哪代名人骚客的字画墨宝,柜台边为等座的摆放着临时木墩,冲着这金字招牌,既来之则安之,只好一个字等吧。
义方年纪小怎能坐得住?他四下里东瞅瞅,西看看,秦爷看人多让他安静一会儿,没过多久他又借引子要去撒尿了。
真是跟狼吃肉,跟狗吃屎,这义方是天生的好人缘,就去个厕所撒尿的工夫,也能碰上旧相识来。
“义方!”义方十分纳闷,暗想是谁在这异地他乡认识我呢?回头一看,是个老和尚。
看他已过耄耋之年,面如银盆,五官俊朗,两道苍眉下一双赤目,虽说年事已高,但仍神清气爽,身板硬朗。
“智常大师!”小义方一眼便认出来对方,喜出望外地扑上前去拉住和尚的大手。
老和尚抬出右手疼爱地抚摸着孩子的头问道:“童儿,你师父呢?”
义方把大师领到秦靖他们那儿,彼此互做问候,又把进士郎引荐给和尚。
和尚慈眉善目地端详着商隐,不住地点头说好,“一表人才啊!好面相。”
他向秦爷诚意邀请,“阿弥陀佛,秦施主,走,去楼上雅间,有个朋友让你见见。”
秦靖犹豫着问他:“方便吗?素昧平生的。”
老和尚大笑着说:“不是外人,是我的邻居。他若知道是护国公的后人和青年才俊李商隐来了,还求之不得呢。”和尚挽着秦靖的手,带着众人上了顶楼。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没等步入屋里,就听到从里面传出爽朗洪亮的笑声。
门帘轻挑,这雅间内古朴典雅,圆桌旁坐着两个人,正首的老者有副及胸的大胡子,粗眉方脸,头上戴缣巾,身披青色逍遥氅。
下首正襟危坐的青年一身皂衣胡袍,进贤冠下文质彬彬的清秀面容。
“李老师!是你老人家吗?”商隐深感意外地问候着。
“我道是谁在喊我,是义山啊!”那青衣老人站起身形惊喜道,“快,义山带你的朋友们来坐,小年,去唤堂倌添几付碗筷来,大家都快请坐。”
进士郎将双方相互介绍,原来这位老者就是曾与弟弟白鹿先生李渤一同隐居庐山的太学博士大儒李涉,所以归宗寺住持智常老和尚叫他邻居。可惜他年前被人诋毁,正流放江南思过呢。此次是从金陵来庐山故地重游,由老友和尚与弟子江陵(荆州)少尹王式相送返程的。
这王式是“重德名家,位望崇显”太原王氏的后裔,大伯王播生前为司徒、太原郡公,二伯父王炎是掌管宗庙礼仪的太常寺博士,他父亲王起乃现任山南东道节度使。
这商隐和王式在长安时也是有过一面之交的,王式较他大两岁,所以称他为式哥。
王式挨个给斟满了攒林云尖茶,老者指着进士郎不住地夸奖说:“秦英雄,你有所不知,这孩子天生的聪颖,每回同老宰相的二公子令狐綯来我太学,谈古辩今,才思敏捷,对答如流,当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