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又插话拦住老人那千头万绪的回忆,“杨老伯,您说,能用‘径行高步’这四个字刻在金锁上,不是柳公的欣赏者,就是至亲旧故。”
老者频频点首称是,他充满感慨地说:“我这堂姐夫命运多舛啊!刚结婚三年表姐便去世了,没有留下子嗣,有一个女儿和娘还是外室生的,十岁时在永州病死啦。他在永州结识了马雷五的姨娘,也没明媒正娶,生了两儿两女,大女儿殷贤,大儿子周告,小儿子周七。在赴任永州没多久老母亲卢氏也病故了,多亏他堂弟柳宗直和表弟卢遵跟随着,略有些许寄托,可没想到宗直年纪轻轻死在柳州,才三十三岁呀。宗元过世时把孩子托付给好友韩愈、崔群、刘禹锡,老大由禹锡抚养,周七跟着卢遵。”
杜牧见他又跑题了,忙把话茬引回来,“老伯,柳公文采出众,华章精美,一代文豪大儒。我这义子庄义方出生时有一金锁,正面刻着‘径行高步’四字,背后是个庄字,想必他的父母也是极爱柳公之人。”
老者眼光一亮,捋着山羊子神秘地说:“这金锁应该是一对,另一把上刻着‘齿少心锐’和一个吴字。”
杜牧和义方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出,“您怎么知道?”
义方兴奋地禀告义父,“义父,公公说得对!忘了告诉您了,去年在内乡寻到了当年制锁的伙计,他说另一把锁上刻的是有个吴字,给了父亲朋友的小侄子。”大家把渴望的目光交织在老者身上。
老者不急不慌地倒了盏茶,吹去水面上的碎叶子,“我也是听吴武陵说起过。那时他也被贬到永州,与宗元相交甚笃,意气相投。武陵虽是性情强悍暴烈,却是个重情守义之人,他遇赦北还后,曾极力向裴度申辩,使朝廷下旨招回宗元,还真说动了宪宗皇上,可惜堂姐夫没那个福气,圣旨到时他早咽气了。”大家都等他说金锁的事,可又拐到了别处。
杜牧眨着眼睛问:“老伯,你是说那把锁是在武老爷子手里?”
“他是这么说的,那年他被贬潘州,特意到内乡拜访一位挚友,也是在永州时结交的老朋友,宗直的内弟姓庄。去时正赶上朋友生第二个儿子,见他前来非常高兴,打了对金锁各自一把,分别刻着宗元的‘齿少心锐’与‘径行高步’,背面是姓氏。武陵性格开朗,在永州时常和宗元探幽访古,你们读过《小石潭记》吧,那里面就写着武陵、龚古、宗直,还有宗元的姐夫崔家的两个小伙子。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老者又陶醉在叙述精美的山水之间里了。
“我们不如去拜访吴武陵先生,他可能知道义方父母的去向。”德儿提议道。
“上哪里拜访啊?吴老师已经过世十多年啦。”杜牧失望地告之。
义方刚才还激情澎湃的心又消沉了,义父替他急迫地问询,“杨老伯,您老知不知道那把锁的下落呢?吴老爷子的小侄子究竟是谁呀?”
老者经他一问,惋惜地摇着脑袋,“也没了,是原江都县尉吴湘,去年夏天因为贪赃被正法了,年轻轻的可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