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去哪里呀?”
庭筠和义方闻声看去,主车里坐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官人,正目视前方独自想着心事。那车队来得突然,去得忽然,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三人再往河对岸的横灞官渡望过去,在河边的亭子处,正有十几个人向扬帆的官船挥动着手臂,而河中船上有人摇动柳条回应着。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段成式有感而发。
“李大师写的真不错呀,惟妙惟肖,如身临其境。我都有了冲动,想下车去折一段柳枝回来。”庭筠真情表白着,“这灞桥南北各一座,一石一木,有人出京东去,送客必都至此,折柳赠别之地,更是外放官员离京饯别的理想之处。迎来送往,天各一方,怎不黯然神伤,故人又呼它为断魂桥。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上有无花之古树,下有伤心之春草。”
成式看着温庭筠提议道:“咱们也别光咏颂别人的大作啦,庭筠,你能不能也即兴作一首离别思念的诗,让我们感伤感伤呀?”
温庭筠谦虚一番,略加沉思,还未等车子驶下木桥,便出口成章了,“杏花含露团香雪,绿杨陌上多离别。灯在月胧明,觉来闻晓莺。玉钩褰翠幕,妆浅旧眉薄。春梦正关情,镜中蝉鬓轻。”
沿着官道往前走,不经意地撇了一眼那些送行的人,见他们正要散去。
还是温庭筠眼尖,指着靠近的一辆马车说:“段兄,您看!那不是柳公权柳老爷子吗?”
循声望去,一位个子不高,年近七旬的老人家,由两个下人搀扶着在上车。他胡须花白,胖得富贵慈祥,此人正是书法大家,宫内近臣柳公权。转眼间,人已入了轿中,放得帘子,扬鞭而去了。
又听义方喊道:“义山大哥,那里是义山大哥!”再看在这群人后骑马而来三个人,前面是两个中年人,紧跟的是个青年公子。
“义山老弟!”
“义山,郑亚兄!”
温庭筠和段成式几乎同时呼喊出。
马上之人正在谈论着什么,忽然闻听有人在叫他们的名字,抬头寻见前方的车队,一眼看清车上的三人。
李商隐欣喜若狂地磕夹马肚,纵马上前,“柯古兄、温兄、义方你们回来了!”
他示意车夫不要停下来,马与车子并驾齐驱,几个人边往城里走边热烈地交谈。
“郑亚兄,你身后的是令公子吧?”成式向跟上来的中年人问道。
那人中等偏矮的个子,肤色白皙,文质彬彬,谦虚谨慎的样子,他喜滋滋地点着头,“正是犬子,郑畋快过来见过几位叔叔。”
那青年人抖动丝缰,靠近车舆,向段成式、温庭筠行礼问好。
成式端详着他,是赞不绝口:“郑兄,早听说令郎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小小年纪就金榜题名了,会昌二年的进士吧?前途不可限量啊!”
庭筠也在一旁夸奖道:“真不错呀!你们看他的仪表风度,将来必是个安国兴邦的英才呀。”几句话说得孩子脸上泛起红霞。
“过誉了,刚出窝的小鸡雏,经不得风雨,还要向前辈们请教学习呦。”为父的并未沾沾自喜,直白地告诫着孩子。
温庭筠看着他们二位,不禁要问,“你们这是在送谁呀?哪位又高升啦?刚才还看到柳老爷子也来了。”
“高升个六饼。”李商隐压低了嗓音抱怨着,“柳老爷子当然得来了,送的是他侄子柳仲郢嘛。”
“柳仲郢不是京兆尹吗?这是去哪儿公出,还是方镇呀?”温庭筠直愣愣地看着义山。
“温哥,你是不是傻?都什么时候啦!圣上驾崩,新帝登基,原班阁老能臣一并扫地出门,李相爷都自身不保,外放荆南。他柳仲郢小小的京兆尹,得相爷如此器重,还有好果子吃?降职郑州刺史了。据传牛僧孺、崔铉、杨嗣复、李珏等一干人又得新帝青睐,要咸鱼翻身啦。多亏李宗闵死得及时,否则他若回长安来,还不得兴风作浪,反攻倒算,把个清白世界搞成污秽不堪啊。”
他见郑亚一言不发,泰然处之的样子,“郑老哥,你也小心了,你可是李相爷一手提拔的,从扬州幕府从事一路带入京城,你这个谏议大夫在人家眼里就是李德裕的死党,你的倒霉日子也快来了。”
郑亚一付临危不乱,处事不惊的架势,“我早就有准备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贬官外放是早晚的事。不是已经有人诬告我为相爷改撰《宪宗实录》了吗?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李商隐愤愤地说:“平日里还真没看出来,白敏中竟是个蛇蝎心肠的小人。”
段成式低声问:“刚才我在路上看到礼部侍郎李景让出城去了,他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也外放了,还好,去接替卢简辞做浙西观察使的。”商隐庆幸地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