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五十七章 月上柳梢头  风云中州首页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我的父亲是李三才,他是万历二年考中进士的。后来在京城做官,他府上的一个丫鬟名叫阿珍,就是我的生母。因为阿珍是丫鬟,我又是女儿身,所以,在李府中,我们一直不受待见,常受人白眼挖苦,实在不堪忍受。许多孩子都有幸福的童年,我很羡慕他们,因为我的童年只有苦难。名义上讲,我是京城高官之后,可没有谁比我更清楚,李府是个没人情的地方。我至今仍然深信,我童年的苦难是因为人情冷漠造成的。”

茹芸道:“妈,那后来呢?”

李月红道:“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的妈妈阿珍——也就是你的外祖母就去世了。我在李府不受人欢迎,妈妈去世后,我更没了依靠。勉强挨了五年,我就离开了李府,几经折转,流落到了苏州。”

李月红续道:“我那时身无分文,天天挨饿。兜兜转转,到了秦淮河。恰逢万花楼要聘用洗衣工人,我就去了。在万花楼,我终于靠自己力量吃上了饱饭。”

茹芸问道:“妈,在李府中还有一人是你的至亲,你就忍心离开他吗?你流落到苏州的时候,有没有想念过那个人?”

李月红道:“我在李府给人欺辱的时候,那个至亲从来没安慰过我,我这一生只见过他五次。芸儿,自从你的外祖母去世以后,这世上已没有可值得我牵挂的人了。我在万花楼靠双手劳作来养活自己,我从来没想过谁。”

萧爻问道:“李阿姨,你、、、、、、你是怎样遇到先父的?”

李月红道:“万花楼和老板娘名叫杜丽娥,是我在世上遇到的第一个好心人。因为我勤劳上进,杜大嫂很是器重,认我作干女儿,我在万花楼就稳了下来。我去万花楼的第三年的夏天,遇到了萧爻的父亲,萧中泰。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李月红向萧爻看了看,又向茹芸看了看,萧爻见她面色平和,心里也安静了许多。先时的烦乱心绪,竟不自觉的都消失不见了。

李月红道:“哎!也是前生的冤孽。幸福与苦难仿佛是上天预先安排定了的,当它们来临的时候,你根本躲不掉,甚至不容许你有逃避的机会。身处其间,你会慢慢地发觉自身的渺小,一切无可奈何之事也就有理有据了。”

茹芸听得李月红说了这一段感慨。心中想:“妈妈的父亲是进士,他在李府待了十二年,想必也是读了不少书的,这番话可不太容易说得出来。”

李月红又道:“我至今想起遇到中泰的事,就觉得那像是一场梦,一场让我一直醒不过来的梦。那天傍晚,我照例去秦淮河边洗衣服。日薄西山,夕阳残照,苍黄的余晖落在河水里,一眼望去,金光灿然。我一直以为,夕阳残照,是大自然最美丽的外衣。我正看得出神时,忽听得大河边上一人高声吟着诗歌。他乘着小舟,正在高唱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茹芸听到此处,眨了眨眼。道:“那位乘着小舟,吟唱诗歌的人,必是一位热情奔放的人。应该就是萧爻的父亲了吧,哎呀!还真有情调。”

茹芸特意朝萧爻做了个鬼脸,萧爻有些难堪,避开她嘲弄的眼光,只当作没瞧见。

李月红道:“不错,那人正是中泰。那时候,中泰和萧爻一般的年纪,一样的容貌。我以为他没看见我,谁知,正当我抬眼向他看去的时候,他也正看着我,满脸喜笑颜开的。说他的笑是轻薄的吧,可又不像。说他笑里藏刀吧,可他从来没害过人,甚至从来没在背后诋毁过任何人。”

萧爻有生以来,头一回听别人评议自己的父亲。萧爻心道:“爷爷从来没对我说起过爹爹的事,每次问及,他总是避而不谈,不知是为什么?李阿姨的评议只怕是很中肯的了。”

萧爻想到已亡故的萧中泰时,心中亦觉得十分暖畅。亲情原本就有划破天人永隔的力量,使生者康宁,亡者安息。

萧爻心无旁骛地听着。他从来没见到过萧中泰,更不知萧中泰生平事迹。却可从李月红的讲述中去认识、去了解,填补了这段空白。听到这时,萧爻的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响起:“原来那就是我的父亲。”

却听李月红道:“我不敢对他假以辞色,只装作没看到,或者眼前没他这个人,我又低着头浆洗衣服。过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他吟诵诗歌了,我当时心里想‘不知是哪里来的纨绔子弟,只怕是胸无点墨,偏要卖弄风骚。这起人最是浮华无度,走了最好。’我也许是想证实他走了没有,于是抬头向他的小舟看去。哪知他并没有离去,只将小舟移开了很小的距离。我刚抬起头来时,又见他笑嘻嘻的瞧着我。我现在才明白,他那时对我笑,不是轻薄,也不是笑里藏刀,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我当时想不到这么多的,我忙低下头,心中却突突突突的跳,心神慌乱,不知所措,竟然失手将衣服弄丢了。”

李月红本来十分平静的,但说到此处,却也按耐不住情绪波动,说的话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投入。

李月红道:“我看见衣服掉进了


加入书签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