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允也没有强出头,只是上书置身事外,这样子他们就算是打出狗脑子来,也不干自己什么事了。
苏允上了书后,便将注意力放在廖崇礼对仓场库务的改造之上。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通判一职,专司钱谷之事,算是州府大管家,现在左右厅让苏允给干废了,苏允只好将担子给挑了起来。
只是这家里,蟑螂老鼠太多,不打扫一番,就怕煮好一锅粥,也容易被一颗老鼠屎给坏掉。
廖崇礼的确是一颗金子,之前看着似乎跟其他的吏员也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人缘好一些而已。
但是苏允将他放在降本增效小组组长位置之后,他便开始焕发光芒,很快就将南衙内部的采购、审查等工作尽数完成改造。
但南衙有苏允坐镇,实际上也还没有能够真正展现出来他的才能,真正让他大放异彩的,却是他砍向仓场库务的第一刀。
廖崇礼砍向仓场库务的第一刀,砍向的是楼店务。
说起这个仓场库务,其实乃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系统,怎么说呢,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国企。
开封府下的仓场库务都有什么?
常平仓、合同场、修造场、抽解场、抵当库、常平库、回易库、公使钱库、公使酒库、公使醋库、楼店务、都税务、市舶务、平准务等等,这些都是!
常平仓,虽说是用于粮食储备、备荒等,但更像是一个商业投资机构,地方政府多以常平钱为本钱,投资于放贷业,收取息钱。
而激赏库、公使钱库、公使酒库、公使醋库,不仅仅是储存政府物资的仓库,还是以国家物资为本钱的商业机构。
西北的军队利用西北的公使库、激赏库、备边库、回易库等库的本钱放贷,每年可收息钱116万多贯;
天圣年间,西北的公使酒库“每日货买生酒至一百八十余贯,煮酒亦及此数。一日且以三百贯为率,一月凡九千贯,一年凡收十万余贯”。
至于修造场、抽解场等以“场”命名的机构,多是地方政府经营的手工业作坊与商品交易市场。
还有一部分经济部门以“务”命名,如市舶务,是管理进出口贸易的机关,类似于现在的海关;
平准务则相当于官营商品批发公司;都税务为收取商税的税务机关。
官府还在京城及各州县设立公屋管理部门,负责政府公屋的租赁、管理与维修,这便是楼店务的业务。
东京的楼店务,下辖公屋两万多间,设“勾当店宅务”一员,相当于总经理;
“勾押官”各三四员,相当于副总经理;
“掠房钱亲事官”各四五十名,相当于业务经理,负责招租、收租;
另有“修造指挥”维修工各五百人。店宅务有执勤制度,每晚必须安排一名负责人值班。
凡未租出去的空屋,每天都派专人看守,并由“掠房钱亲事官”贴出“赁贴子”便是后世的招租广告,召人承赁——分明就是一个超大规模的“物业公司”。
而这些已经是熙宁变法之后被朝廷拿走很多盈利很高的产业之后的规模。
苏允之所以要动一动仓场库务,是因为这些产业规模都不小,但每年盈利交了定额的上供之后,然后留给南衙的钱,竟然都有些左支右拙?
这么多的企业,连一个南衙的千来人都养不起,这不是咄咄怪事么?
所以,这事情要么是这些企业里面人都是酒囊饭袋,要么就是都是蛀虫贪污犯,无论是哪一种,苏允都得仔细打扫一番才是。
廖崇礼第一刀砍向楼店务,是因为楼店务的业务不太敏感,只是一个大型的国有地产公司嘛,不会牵涉到很多敏感的事情。
好家伙,这一查,发现整个楼店务都烂透了。
先不说勾当店宅务、勾押官这几个高层领导,就说下面的掠房钱亲事官,乃至于修造指挥都能捞钱。
账面上看却都是没有出租的房子,廖崇礼带着人去查访的时候,发现早就被出租出去了,原来是掠房钱亲事官私自将楼店务里的房子租出去,租金全被他们自己私吞了。
哦,也不是全被他们私吞,他们会拿出大部分上供给勾当店宅务、勾押官这几个高层领导。
而这些房子每年的修缮费用亦是一大笔钱,这些钱也被他们私吞了。
至于修造指挥是怎么谈钱的,则是虚造一些不存在的修缮记录,将修缮费用据为己有。
这般一来,不仅没有租金可以收入,每年楼店务还要付出大量的修缮经费出去。
这般一来,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拥有两万多间公屋的楼店务,每年就只上缴一万多贯的所谓盈余上来!
而按照廖崇礼的计算,这每间公房每年平均租金十二贯钱,一共有两万五千多套公房,加起来每年的租金收入高达三十万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