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山很高,高到杀声根本传不到高高的山顶,血水的腥味也飘不上来,大东山的巅峰依旧是一片清明。
此时,距离山顶极近的那片夜空中,那层厚厚的云忽然间消散,露出来一轮明月,似乎比往常要明亮许多。
月光如银晖洒落而来,笼罩在月辉之中,负手而立于悬崖的边的庆帝,恍若一尊神祗。
最起码落在范闲眼中是如此。
他找的位置非常好,可以把整个山顶都收入眼底,能兼顾四面八方的同时,还完全不用担心背后受敌。
因为他背后是大东山绝壁,可以说几乎没人能从他背后发起攻击。
庆帝身边的禁军副统领面色惨白,即便在深夜的寒风中也大汗淋漓。
山脚和山顶之间相隔实在太远,仅凭几支令箭根本无法完全了解具体情况,但只需要知道山脚有敌来袭,这个事实就足以让他这个全权负责此行护卫的副统领掉脑袋了。
说起来,他其实也想不明白,这些来袭的军队为什么没有惊动地方官府,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庆国中心地带,在夜色的掩护下,对山下两千禁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山脚下,背着海岸线的那一面,猛然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虽然只是星星点点的火光,但光亮已经足够传到山巅,可以想象那里的战场之上,犹如亡魂一般突然冒出来的强大叛军,正在奋死冲击着两千禁军的防线,烧营的火势已经大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好在如今是夏季,雨水比较多,加上海风吹拂,山间湿气重,倒是不用担心这把火烧上大东山,将所有人烧死在山上。
几声凄厉的令箭冲天而起,却是只冲到半山腰便颓然无力坠落下去,犹如此时山脚下的禁军防线,已经难以为继,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此时礼部尚书、太常寺卿等一应祭天官员早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随侍在沉默的庆帝身后,各自心中无比震惊,无比恐惧,可是却没有任何人敢说些什么。
当然,除了震惊和恐惧之外,也十分疑惑,山脚的军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在山东路的监察院人马没有提前查到任何风声,对方到底是如何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到大东山脚下的?
而且令他们更疑惑的是,此时从山脚的情势,从那些火头的退后,从那些厮杀声的起伏,从那些令箭飞起的地点,可以判断,禁军明显挡不住冲杀的大东山的那支军队。
要知道,庆国是以武力定鼎天下的,虽然禁军常驻京都,在野战方面肯定不如定州军,征东、西、南、北等几路大军,但是自从大皇子李承儒调任禁军大统领之后,从当初任职的北境边军和西境边军中抽调了很多骨干到禁军之中,禁军的实力得到了很大的增强,即便不是那些大军的对手,也不应该落败的如此之快才对。
“山脚下的大军到底是谁的人?”
一个官员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很意外庆帝竟然给出了答案。
“是燕小乙的亲兵大营。”
庆帝站在石栏边上,看了眼山脚的方向,淡淡道:“禁军不是他们的对手。”
因为北境有血衣军驻守,燕小乙没有被调到北方,而是先去了南边,年前东夷城四顾剑找事,又被调到了东夷城附近驻守。
可以说庆国所有大军中,只论亲兵大营的战力,也就只有血衣军那边能与之较量一番,当然,这是在血衣卫不算入亲兵大营中的情况下,要不然单单是三百血衣卫就能打的燕小乙的五千亲兵找不着北。
得知是燕小乙的亲兵大营,虽然都很疑惑这些人是怎么从崤山那边驻扎的五百黑骑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过来的,但都很识趣没敢多问,生怕打扰了注视着海面的庆帝。
夜凉如水。
海面上飘来了一艘小船,小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在月光下悠然前行,向着大东山而来。
山顶与海上相隔极远,除了庆帝和洪四庠之外,躲在暗处的范闲也感觉到了那只朝大东山而来的小船。
因为船上站着的是大宗师叶流云。
隔着太远,即便目力再怎么好,也根本看不清,但很奇怪的是,范闲却仿佛能看见立身船头的那人,看见其戴的斗笠,看见其飘扬的长须……
范闲见过的大宗师不多,叶流云是一个,虽然只见过两次,但两次都让他感到十分惊艳。在他看来,叶流云是一个极其潇洒的人,是所有大宗师中最潇洒的人,今夜乘舟破浪执剑而来,气势未至,其风采便已令人心生折服。
此时躲在阴暗里的范闲,看着汪洋大海里的那扁舟,想着那个飘然立身舟上,直冲大东山,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大宗师,不由得感慨万分,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敬仰。
扁舟未至,强敌已朝山上杀了上来,只是相隔实在太远,山下的那些厮杀声传不到山巅,山巅上的庆帝等人,自然感觉不到那种氛围,所以相较而言,大东山下方海面上的那艘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