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璘相信,因为陛下从未有过一次的食言!哪怕是少时之言。
陛下的信誉就是撑起大明将倾日月倒悬的天柱。
陈璘将密疏点燃,扔进了火盆,静静的看着燃烧干净后,倒了点水搅合了一下,事情的发展会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即便是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陈璘可以倒下,但陛下绝对不可以,陛下的信誉不能受损。
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万一查着查着涉及到了帝师元辅张居正,陛下就必须要做出抉择,倒张意味着新政需要推倒重来,杀了他陈璘,就百事大吉了;或者万一涉及到了李太后的父亲武清伯李伟一家,太后亲眷,陛下就只能为难。
虽然几率很小,但陛下这份用了印的密章,不能留。
“其他人都封侯了,只有我还是伯爵,实在是羞耻啊!这一次,我必然成为首里侯!”陈璘的神情有些兴奋,他看着瞭山,颇为雀跃的说道:“备船,我要亲自探闻。”
瞭山看着陈璘平静的说道:“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陈璘攥着拳头说道:“怎么总兵就不能去亲自探闻贼情了吗!”
“你还知道你是总兵,不是之前那个参将了。”瞭山笑着说道:“你是水师总兵,去不得。”
陈璘是水师中,最高价值目标,万一陈璘折在了宁德县私市,那才是天大的事儿,所以,陈璘不能去。
“我去一趟吧,顺便把姚光启给我用下。”瞭山笑着说道。
姚光启是海带大王,他受山东巡抚王一鹗之命,押送了一批棉布、煤炭、海带在松江府换取松江布。
瞭山之所以要姚光启,是因为姚光启更像个海寇,脸上那道疤,长期海上生活,晒的黝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斯文阔少了,而且姚光启本身是个生意人,能说会道,探听情报,非常合适。
“力有未逮,操船逃命。”陈璘显得有些颓然,当了总兵,就不能轻涉险地了,当初他也是单船至首里府探闻情况,出生入死的浪里白条。
姚光启一脸懵的被带到了瞭山面前,而后二桅小船载满了货物,趁着夜色向着宁德方向而去,第二天还未破晓之时,姚光启才知道了这次的目的。
他习惯了海上生活,把自己绑在船上睡的正香,就被叫醒了,满肚子的怨气。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伱让我跟着你探查贼巢?你病了,还是我病了!送我回去!”姚光启都快疯了,浪里白条都是疯子吗?
当然他不是个书生,也是习过武的,文不成,武艺还行。
“还有,除了脸上那道疤,晒黑了些,仪表堂堂的我,哪里像个海寇了!你这是诽谤!诽谤!”姚光启歇斯底里的喊道!
“他不像海寇吗?”瞭山询问了一个海防巡检。
海防巡检皱着眉头,看着姚光启,十分确信的说道:“像!混哪一片的?被瞭山招安了?”
姚光启绝望,靠在桅杆上,海风带着咸腥味吹拂着他那张生无可恋的脸。
吧唧。
天边升起了一道光,刺破了黎明前的黑暗,海鸟欢快的鸣叫着飞过,留下了鸟屎落在了姚光启的脸上。
“啊!!”姚光启指着飞离的海鸟,怒不可遏的连点了数下,才擦干净了脸上的鸟屎,依旧是愤愤不已。
姚光启看着精瘦的瞭山,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
“无名之辈罢了。”瞭山摇头,他很少用自己的名字,平日里就是瞭山代称,这也是大部分瞭山的习惯了,名字其实不重要。
无名之辈?长河为咽,青山为证,岂曰无声?河山即名。
姚光启颇为不满的说道:“总不能你死了,我带你骨灰盒回去,连个名字也不刻吧。”
瞭山被气了一下,想了想说道:“陈天德,本来叫陈五二的,后来改名为了陈天德,原来是山东密州人。”
“我把你骨灰带回何处?”姚光启的嘴依旧是毒蛇一样,这平白无故的办这么一趟要命的差事,任谁都会有怨言。
陈天德想了想,看着海面,平淡的说道:“我还真没想过,就,洒在大海上吧。”
“你没有家人吗?”姚光启不是很在意的问道,他就是在闲聊罢了。
陈天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没有了,父母、妻子、同乡都被倭寇给杀了。”
姚光启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猛地瞪大了眼睛,多少想抽自己一巴掌,这真的是不该问的乱问!这年头沿海的百姓,谁家里不是跟倭寇血海深仇?
自己真的是多嘴!
“那你没有再娶吗?”姚光启有些奇怪,瞭山的俸禄可不低,讨个媳妇还是可以的。
陈天德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说道:“那年是嘉靖四十二年?记不太清了,我那年刚满十六,孩子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