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旋踵可至,何须自将兵卒?京畿之内,不可兴兵戈。若朕允稚权之情,恐公卿百官弹劾如云耳!”
“陛下此言极是!”
曹叡话语甫一落下,一旁的卫臻也紧接着开口,语气殷殷告诫道,“兵者,凶也!京师首善之地,稚权安能自请两千步骑驱使?要知道,京师之内雄职莫过于司隶校尉,亦不过驱使一千两百都官徒隶耳!”
不是,你们紧张兮兮的作甚?
难道我还能造反不成?
再说了,要是觉得我索要的兵力太多,那就直接说嘛,我可以少要一些的啊~
暗中嘀咕了声,夏侯惠做诚恳状,拱手直言道,“陛下,卫公,还请容惠分说。惠亦知晓京师之地,不可纵兵。明知之,而犹请之,是为惠欲清查士家积弊时以军法治事,不容干系之人请托、蒙蔽或阻扰也。陛下亦知,我朝律令繁琐,官员犯过审议耗时。若依律令定罪责,士家之弊病恐难察也。唯有以军法治之,方可势如破竹、无视各方阻力,迎刃而解。再者,士家之政,最初源于武帝,是时亦乃以军法管制。今惠奉命清查,复以军法论之,乃有理可循耳,公卿百官也无可指摘之处。”
以军法治之.
倒也不失为破局之良策。
只是,你张口就要两千步骑,该不会是想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进而逼迫旁人将“士家积弊之中,当以皇室劳役最甚”的话语给说出来吧?
曹叡倏然想起,方才毌丘俭在颔首示意事情已然谈妥时,还略略迟疑了下的小细节。
而且,以他对夏侯惠的了解,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几率还很大!
带着这样的想法,顿生警惕的曹叡,心中已经有了回绝之意,正斟酌着言辞呢,耳边又传来夏侯惠的告罪话语,“臣惠在外督兵久了,一时不查,忘却了京师之内,兵不可私授,还请陛下不罪。经卫公提醒,方知自身之谬,如陛下不疑,请授臣惠七百兵即可。”
这不是两千和七百的问题好不好?
我是不怀疑你啊,但我也是真的不敢给你兵啊!
一时间,曹叡默然无语。
他原本想回绝的话语无法说出来了。
毕竟,夏侯惠既是请罪又是折中的,他要是再回绝,那不是怀疑夏侯惠还能是什么呢?
好在一直权当看客的毌丘俭,很快就开口解围了。
“稚权请兵,以军法治事,可莫要将京师当作边地那般杀伐果断啊!届时若是引起朝野物议,陛下纵使有心维护你,也难堵朝臣群愤汹汹啊!”
他是这么说的。
以戏言的口吻,隐晦的将曹叡心中的担忧给说出来了。
又或者说,也是他自己的担忧。
先前二人坐谈时夏侯惠的妥协来得太快,让他心中很不踏实,遂也以为夏侯惠现今讨兵之举,就是在暗渡陈仓呢!
某种程度上,他与曹叡才是真正的君臣相知、心有灵犀。
轻飘飘的横插一句戏言,就将夏侯惠趁机索要权柄的局面给化解了,还令夏侯惠不得不摆正臣子姿态。
“仲恭兄说笑了。我在行伍中虽也杀人无数,但并不嗜杀。”
夏侯惠含笑回了句,也委婉的给曹叡台阶下,“陛下,是否授兵予臣惠,不若待臣惠将悉数作答陛下方才所问以及自身所虑后,再做定夺可好?”
“理当如此。”
就坡下驴的曹叡,轻轻颔首而谓之,“为国画策,但求裨益社稷。朕不疑稚权,稚权也莫拘泥于缛礼。何所思,但可言之,取与弗取,众人可一并参详妥当。嗯,稚权继言之。”
“唯。”
应了声,夏侯惠继续阐述自己的思虑。
“其三者,乃是请卫公多担待,为惠谢绝请托与他人抗诉。惠此些时日,数阅洛阳典农部卷宗,发现隶属典农部的田亩,有不少已不在册。复遣部曲依图寻索,乃知是被权贵、外戚或官宦所倾吞。惠若开始清查,必先将此些田亩收回,或会引发彼等控诉至河南尹、司隶校尉或廷尉等署,但望卫公为我周旋一二。”
说到这里,他又冲着曹叡行礼,解释道。
“陛下,此便是惠臣请兵之故。以干戚威不法、以兵戈慑贪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将士家之田尽数收回,力保不在争执之中误伤穷奴恶仆性命。意在以兵止戈也。”
“以上三者,乃惠请陛下与卫公周旋之事。而惠所思者,则乃此番清查以收回田亩为功,不复问其他、亦不穷典农部主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