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天骄知道张小玉生病后来看她，平时聒噪的李天骄这一次什么都不说了。病房里静了很久之后，李天骄说麦思成被调换了工作，现在和秦家棋是公安局的同事，麦思成也终于做上了自己喜欢的工作。李天骄知道张小玉生病是麦思成告诉她的，他希望李天骄能去看看张小玉，毕竟两个人都结了婚，两个女人也不再是以前敌对的关系，女人之间说起话来总比男人要亲近些。麦思成不敢独自面对张小玉，他不敢面对被自己狠心辜负过的女人。

李天骄在清冷的病房里沉默了很久后对张小玉说：“我知道我招你讨厌，但没办法我就是喜欢麦思成，我就是要嫁给他。”

张小玉笑了，她记得这句话她好像也对扈睿东说过，其实小玉对麦思成的感情更多的是情理之中的冥冥情动，但他们谁都没有把话说清楚过，更不背负所谓的责任。张小玉对李天骄解释：“你从来都不是我和他的障碍，我们的缘分就只是这样了。我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我确实把叶子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她一走，我的整个心都空了。”

李天骄摸摸自己的肚子说：“我明白。”

小玉看着李天骄微微凸起的肚子说：“我能摸摸他吗？”

李天骄不好意思地笑了：“现在还摸不出来什么呢！”

小玉问：“你幸福吗？”她看着李天骄幸福的模样，感伤自己的无法企及。

李天骄对着落泪的张小玉说：“哎！你别哭啊，你哭了，我怎么办，我又要挨骂了！”

小玉摇头，“与你无关。”

李天骄问：“是不是秦家棋对你不好？”

“我累了，想一个人歇一会儿。”小玉闭上了眼睛，眼角还在落泪。

小玉出院的时候，李天骄又来了，她进门就对小玉一通说：“我给你找了个活儿，你不是读过几年书嘛，去教孩子怎么样？有了事情干，心里也就敞亮了！当小学老师，学校在原先你们张家老宅那一块儿，几个老宅子打通围上大院墙也就成了个学校，张家老宅的地基还成了操场呢！那一片我们街区办事处管，我给你办成了！关键还是你们家秦家棋战斗英雄的身份好使，我去一说就同意了。你想去吗？”

李天骄一进门就跟放炮仗一样，一口气全说完了，张小玉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真的可以去吗？资本家的小姐也可以？”小玉问。

李天骄回答她：“说什么资本家小姐，跟那个没关系！你去吗？”

小玉点点头，“谢谢你天骄！”

张小玉第一天去学校上班，看见张家老宅的地基全都夷为平地，只留下假山和荷花塘。她匆匆瞥了一眼，就跟着办公室的老师去办入职手续了。下午放了学小玉驻足在假山前，无比亲切，时间似乎在她眼前斗转星移，思绪被拉至多年以前。秦家棋来接她下班她都没发觉，秦家棋站在张小玉的身后说：“这山挺好看。”

小玉转头看了秦家棋一眼，指着假山说：“这是以前张家老宅的，我以前就住在后面这一片，都被烧掉了，没了。”

秦家棋拍拍小玉的肩膀说：“回家吧，我们还有家。”

小玉和秦家棋吃着晚饭时，小玉问秦家：“你爱她吗？爱你死去的妻子吗？”

秦家棋回答：“都没注意看过她的脸，能有多爱！”

小玉问：“你不是说认识很多年了？”

秦家棋有点伤感地说：“很多年了，我都没注意过的姐姐突然就成了我的老婆，为了躲她我十年没回家。”

小玉问：“那你为什么娶她？娶了她又不爱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家里人早就把她娶进门了，抱着一只公鸡代替我娶了她，我如果不要她，不会再有人要她了，抗战胜利后我才回家认了这门亲事。后来没想到我又随部队走了，她快生了正赶上家里闹病害，家人一个都没留下。”秦家棋越说脸上越沉重。

“我不该提的，我去把碗洗了。”小玉站起来收拾碗筷。

秦家棋抢着说：“我来吧，你做的饭，我来洗碗。”

张小玉站在秦家柱身边，看着他少了两个手指头的右手，她伸手握住秦家棋的右手，紧紧地握住问他：“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好了，不会痛。”秦家棋想拿开自己的手，小玉松手走开上了楼。

秦家棋走到席地而坐的张小玉身边坐下问：“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你一天要哭多少次？”

小玉看向另一边，不想回答秦家棋的问题，秦家棋识相地想要站起来。小玉问：“为什么你在我身边，我却觉得没有人，比没有人还糟糕！我们错了，是我错了，不该是这样的，我受不了！你就是在可怜我，就像你可怜她一样。”

“不一样！”秦家棋又坐了回去说：“我，我觉得你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我从来没遇见过你这样的女的，为了别人牺牲了自己那么多。我佩服你这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