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手扶红木凋花栏杆,向下俯视,碧波幽潭上朵朵白莲盛放,幽幽自语:“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你不是我,又怎知我?”
微风拂过,他咳嗽不止,身旁那影中人走过来轻轻为皇帝安抚后背。
那人叹道:“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怎会如此,分明前些日子还不是这般。”
朱棣感慨道:“戎马三十余年,明伤暗伤,刀伤箭伤,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全凭心中一口气吊着,想把所有事做完,想给后人荫福。如今看到这大好河山即使没有我也能安然无恙,心中吊命的气也就散了。
朕此生夺尽天地造化,数次向天借运,安能长寿?”
靖难之役,以一地之力对抗一国,八百燕山骁骑起兵,夺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胜过建文帝的百万雄师。倘若没有那一次又一次的大风,他早已长眠于黄土之下,成了建文帝的手下败将。
皇帝轻闭双目,他看到了自己是永乐二十二年驾崩,但他明白,自己实际上远没有七年的时间了。
随着大明日益强盛,他的身体反而却越来越差,以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能死,这个帝国不能离开他。现在看到大明在那小子的带领下逐渐攀爬至巅峰,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没必要再扛下去了。
朱棣轻闭双目,喃喃自语:“皇后,或许过不了多久,朕就能与你重逢了。”
“大明,朕可以安心的交到儿子手上了。”
……
交州府以北,有一片广袤的黄高森林,这是覆盖了数千里的雨林,昼夜温差极大,位于左江下游,与明帝国广西省的左江道太平府相邻。
传闻,有交趾山民入林采药,在溪边饮时,就被一株水草卷住了手臂难以挣脱旁边的人当机立断,用镰刀将其手臂斩断诡异的是那株草顷刻间便卷走了手臂,只留下了一片模湖的血水。
当地人认为,黄高森林是不祥之地,有妖魔横行。
然而李彬、黎利等人,却将十九路联军和明军的战场选在了这片不祥之地,要与明军在此分出个胜负。
他们很清楚一件事,黄高森林是不祥之地也好,有妖魔出没也罢,倘若真让明军顺利的进军到了清化府,明军是否会不详没人知道,但他们知道,他们肯定是会出现不详的。
率领两万余云南军抵达黄高森林边界的白起并未妄作定论,而是先派出斥候进入探查地形与敌军部署,而敌对的十九路联军,同样也在排除先锋部队,试探明军的部署。
双方都没有贸然出手,在这样复杂的地势作战,一旦出了细微的问题,就极有可能放大无数倍。顶尖的指挥者交锋,抓住细微的战机即可将对手碾碎。
明军帅营里,沉青玉面向吕朝阳小声问道:“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敌人要把战场放在这鬼地方。”
吕朝阳澹澹的说道:“想不明白就对了,我也想不明白。”
他知道自己在这片战场上的意义就是指挥斥候探查地形,别的一概不管。各司其职,就是最大的贡献。
“你没想明白,但是李彬想明白了。”
张辅的声音传来,让沉青玉低下了头:“卑职多嘴了,还请国公爷恕罪。”
“无妨。”
张辅平静的说道,“你是否也觉得李彬愚昧?他分明可以指挥军队在东都迎战,借高墙与堡垒的优势,消磨我军的有生力量,如此一来便可将损耗降至最低。可偏偏李彬选择了最令人费解的作战方式,他放弃了在东都防守而战,将大部分兵力部署在了广袤的森林里,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兵力优势反而落了下乘,岂不是作茧自缚?”
沉青玉惊疑问道:“卑职斗胆请国公爷示下。”
“李彬很聪明,也很了解殿下。”
张辅沉声道,“在雨林作战,不仅仅是他的十九路叛军作茧自缚,也缚住了我们。他知道,在平原作战,殿下就没输过,当年殿下能带着八百骑追杀瓦剌部数万铁骑,他李彬也是参与过北征的人,岂能不知这其中的分量?
他自知如果在正面战场上将统帅的指挥发挥到极致,别说他这十九路联军,纵然是二十九路,三十九路也没用!
所以,他才要把战场锁定在雨林里,因为雨林的地形限制就注定了统帅无法做到灵活的指挥,只能依靠拉锯战来决定胜负。李彬就是要用人命染红这片雨林,哪怕是付出两倍的战损也好,他们在总兵力上有太大的优势了,如果这样的拉锯战打到底,他始终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张辅不愧是大明曾经在西南这片战场上最卓越的统帅,哪怕战事尚未爆发,他已经摸清了李彬的战术。
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没打算掩饰自己的战术,这是阳谋。
李彬数十年的带兵经验,转战各地,哪怕是到了西南依旧有着适配的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