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步入夏日,燕云之地的天气已然是相当霸道。
北风呼啸,卷动狂沙白草,就像是有一位大将军在策马奔腾,身后金戈铁马。如果说南方的春日是似水柔情的江南画舫妙龄家人,那么北方的春日就是沉睡的斧钺在盛夏前夕苏醒。
朱高燨望着眼前高耸的北平城,城墙斑驳,却依旧能看到亘古不变的威严,感叹道:“回家了。”
……
朱棣在顺天府过得很滋润。
把所有的政务全丢给了朱高燨,自己一个人跑到顺天享清福,无桉牍之劳形,老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
没事就喝喝茶,熘熘鸟,策马在北平城外的山脉里狩猎,可他听说自己的太子带着一大票大臣们也要来顺天府的时候,皇帝喜爱竟然迟疑了。
若是这些瘟神也来了顺天府,朕还能像现在这般悠闲吗。
朱棣感觉自己已经化身“明摆宗”,只想躺平摆烂。
今年的事能拖就拖,运气好的话,明天死了就不用做了。
至于没了皇帝大明该怎么办?
无所吊谓,反正不是还有储君在那儿撑着吗。
然而人来了,总不能拒之门外,虽说他现在已经将帝国大权托付给了皇太子,但他终归还是大明帝国的皇帝。
……
朱高燨看到朱棣以后,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这老爷子怎么还越活越年轻了呢!
朱棣挑眉道:“你这眼神,是何意也?”
朱高燨干声道:“几月不见,父皇风采依旧,就仿佛生机焕发。”
“哈哈。”
朱棣轻笑一声,感叹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我这一生,何止三十功名,八千里路,遥想当年,策马北伐,是何等的英姿,上阵杀敌浴血奋战,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如今,一顿饭连馒头都吃不了两个,朕终究还是老了啊。”
“父皇尚还年富力强,何出此言?”
“不必安慰朕,朕还有多少时日,朕自己清楚。”
朱棣摆了摆手,“我至多还剩七八年的时间,不过是白驹过隙,一晃的功夫便过去了。像我这样身负滔天罪孽的人,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侥幸,早已没有贪恋世俗的心了。”
“大明不是一个人的帝国,你改税的事,我听说了,朕心甚慰,大明托付到你的手上,朕也就放心了,你放心的去做,朕会在背后给你撑腰。”
设立督税院这样一个堪比六部的机构,纵然是以朱高燨现在手握的权柄也不敢轻举妄动,大明不是他的一言堂,他头上还有个皇帝老子呢。
若非是朱棣的默许,督税院根本就搭不起台子来,一个机构牵扯上千名官员以及数万边军精锐的调动,如此巨大的变故,若是朱棣再看不到,那就只能说明皇帝陛下的双眼失明了。
但从头到尾,朱棣都没有反对朱高燨的政策。
他挑这个时候立了朱高燨为皇太子,就已经做好将帝国托付给对方的准备了,足以说明他对朱高燨的信任。
更何况,老爷子也没时间了。
他根本没时间再去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区区七年的时间,难不成他还要再生一个皇子?若是不信任朱高燨,便只能再扶持朱高炽上位,可若是那般废而再立,岂不是说明朱棣有眼无珠犯了错?
后人会如何评价他永乐帝?
朱棣不希望自己在这最后的几年时间里晚节不保,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年近六旬的朱棣,在挑选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事情上已经没有容错的机会了。
而朱高燨这位新太子也没有让朱棣失望,改税一事虽然很大胆,但这新太子将每个环节都做的滴水不漏,引动的风波很快便被平息。
火中取栗,督税司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便从南方各省征收了九千七百万两白银的黑税白税。
九千七百万两!
朱棣当时看到这个数字后差点激动的当场驾崩!
他大明朝终于摆脱了“穷逼王朝”的绰号!
现在朱棣可以完全的相信自己,也可以完全的去相信朱高燨。
朱高燨,恒景盛世的缔造者,在位三十年,将大明帝国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一想到大明朝有了新的持刀人,朱棣心中感叹自己终于可以放心的摆烂了。
“父皇,可是有何事不妥?”
朱高燨观察着老爷子脸上的细微波动,心中有些琢磨不透老爷子的想法。
朱棣面色不改:“朕在想,大明朝以后由你作为把持大局,朕也可以安心养老了,打了一辈子仗,总算是能享受享受安逸了。”
坏了,朕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