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
而这张兴元,却被五花大绑,连口里也用布堵住了,倒不是故意要让他吃一点苦头,而是害怕他自尽。
布团从他口中取出,他便开始拼命地咳嗽,嘶声裂肺地咳了半响,才好不容易地缓过劲。
张兴元断断续续地道:“咳咳……咳咳……怎么……又耐不住想要审我了吗?我早说过,别想从我口里得知什么……咳咳……我将死之人,早已将一切都看澹了,与其大费周章,倒不如……直接用刑。我身子羸弱,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大抵被你们折磨几日……也就差不多……差不多……咳咳……可以下去黄泉,了却这世间的事了。”
张安世朝他笑了笑道:“我原以为这一夜,你能够想清楚一些,谁知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
张兴元居然微笑道:“我这个人……就是如此……咳咳……但凡我想定的事,便不会轻易更改,想不明白的事,也不会去费尽心思。”
张安世道:“既然你已决心求死,那么好吧,我也成全你,我知道…你一定什么都不愿说,那么不说也没关系,你的那些党羽,迟早还是要被我发现的,只是多费一些功夫的事罢了。只不过……”
说到这里,张安世似乎故意地顿住了。
张兴元道:“不要卖关子了,你是聪明人……既然知道我心意已决……”
张安世笑吟吟地道:“只不过……既是生离死别,那么你也好歹该和你的亲人们,见上最后一面,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心善……”
张安世说罢,大声道:“都带进来吧……”
张兴元却是笑着道:“我的亲人,都在漠南,他们在那儿……快活得很……他们……”
张兴元说话的时候,面带着讽刺,他判定张安世不过是故布疑阵,只是借此想要乱他的心罢了。
可接下来……殿门一开。
随即,便有数十个模范营的人,押着数十人鱼贯而入。
张兴元抬头一看……只一瞬间,便面无血色。
“母亲……母亲……”他挣扎着,看着先头进来的人。
而后……
他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吴氏,还有两个小妾。
自然……还有他的儿子……以及……六七个被人牵着进来的孙子孙女。
古人早婚,这张兴元虽年纪不过四十,可实际上,最大的孙子,就已有六七岁了。
他倒吸了一口气,却见这些人……统统哭做了一团。
看着这进来乌压压的人,他所见的,还只是自己的至亲,至于其他亲属……更是不少。
这张兴元的老母,一见着张兴元便哭。
张兴元当下,挣扎着跪下,虽还是五花大绑,却拿脑袋去磕地,口里道:“孩儿不孝啊……”
一时之间,殿中开始出现了混乱。
模范营的官兵,不得不死死按住几个试图要扑向张兴元的人。
张兴元嚎叫道:“你们怎在此,你们怎在此……你们难道不是在漠南……为何会进入中原……咳咳……”
他痛哭流涕。
张安世不忍见这样阖家欢乐的场面,别过自己的脸去。
朱棣却禁不住大乐,有趣,有趣……
当然,朱棣此时也生出疑问,这些人……既在漠南,而这张兴元自知自己干的乃是杀头的买卖,自然而然,不可能让自己的亲族进入中原冒险。
张兴元随即,朝向张安世,愤怒的大骂;“张安世,我入你……”
不等他说出一个娘字,张安世大怒。
不过,有人比张安世更愤怒。
一个模范营士卒,怒气冲冲的当面一个耳光将这张兴元的母亲打翻在地。
这张母惨叫一声,张兴元眼里冒火,激动的瑟瑟发抖,却大气不敢出了。
张安世又不得不别过头去,或许古人的价值观里,人命本就草芥一般,何况张兴元这样的人,甚或者是他整个的家族,本就是靠用别人的血,来维持自己十数代人的富贵。
可让张安世见人去打孤儿寡母,张安世终究还是不忍,哪怕一刀杀了,也比这样强得多。
可张安世却不能露怯,他必须露出残酷的样子,在稍稍的深呼吸之后,死死的盯着张兴元:“知道为何……他们来中原吗?”
张兴元涕泪直流,张嘴想说什么,可喉头像堵住了似的。
张安世继续道:“很简单,因为我给了银子……你们这些流落于漠南的汉人,无法适应鞑靼人一样逐草而居的生活,在漠南,你们自己有自己定居的地方,那太傅,早就交代了,鞑靼汗,确实派了一队人去保护他们,可早在联络那太傅的同时,那保护你们的卫队,我早给钱买通了,他们价钱比较便宜,每人一千两,他们便以奉太傅的命令,移居他处的名义,带着这定居点中数百户人,朝大宁方向迁徙,而在大宁方向……也早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