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的脸慢慢地凝重起来,将抱起的顾兴祖放下。
而后背着手,来回踱步,他低头思索,良久,他勐地眼前一亮,道:“妙啊,妙啊,真是妙不可言,这张安世真是奇才!咱们顾家……当真稀罕一个进士吗?哼,有阿爷在,还少得了我这孙儿的富贵?”
说着,他又喃喃自语道:“这进士要考上有多难啊,咱们顾家别说考,就算想也别想,说不定……真要真刀真枪去考,怕是连个秀才都中不上呢。可这里头妙就妙在这地方,大丈夫在世,当立宏图壮志,就如兵法所云,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可磨砺人的心性!”
“科举不是真正的目的,可参与科举的过程之中,磨砺心性,才是真正的意图,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其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张安世真他娘是个人才。”
“阿爷,你到底在说什么。”顾兴祖听不懂,他又哭了,边哭边嗷嗷叫道:“总之我不进学了,我要和阿爷去贵州。”
啪……
顾成突的扬起了手,一巴掌打在了顾兴祖的脸上。
顾兴祖被打懵了。
顾成的心很痛,在流血,他从没有打过自己的孙儿。这一巴掌,打在顾兴祖的身上,却比割他顾成的肉还要痛。
顾成同样哭了,眼含热泪,道:“孙儿啊,我的亲孙儿啊,你怎么还不懂事,你能遇到这样的名师,是咱们顾家,也是你的福报啊……”
顾成哽咽道:“你这个时候打退堂鼓,从此便再没有锐志了,大丈夫在世,当逆水行舟,怎可临阵逃脱?你今日要去贵州,就等于是做了逃兵,军法之中,逃脱者死!”
顾兴祖呜哇一声又哭。
顾成抱着他的头,老泪纵横:“乖,乖,是阿爷的不对,可是你要听话,你要听话啊,咱们顾家人……即打算去考进士,哪怕是考中的机会丝毫没有,可也要去考,只有这样,才能对得住自己。大丈夫一诺千金,哪怕被人嘲笑是自不量力,也断不可退缩。”
顾兴祖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有哭的更大声。
…………
自打交卸完了东宫的差事,杨士奇便又回到了翰林院。
他又回到了当初平澹的日子,生活中没有了波澜。
偶尔,他会回忆起张安世,总觉得那个少年,其实并没有那样的可恨,虽然偶有调皮,但是真遭人嫉恨不起来。
不过………这样的人,至少会惹来大麻烦的,人不可放浪形骸啊。
今日,杨士奇清晨便来到了翰林院点卯。
只是……他眼皮直跳。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无分左右的话,他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处境来说,发财的机会没有,灾祸倒是很有可能。
杨士奇心里叹息,转而又想到那位大恩人郭得甘。
迄今他也没有打听到那位素未平生的郭先生下落,这位郭先生慧眼识珠,一定是个极了不起的人,或许……和那黑衣宰相姚广孝一样。
每每想到这里,一股崇敬之情便油然而生。
进入卯房,堂官和亲来点卯的几个编修和侍讲正在说着闲话:“是吗……郭得甘就是他?”
有人惊呼:“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听宫里人说的……”
杨士奇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略带激动,忙是上前作揖:“诸公所议的郭得甘……他怎么了?”
堂官呷了口茶,笑吟吟地道:“杨侍讲难道还不知道吗?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郭得甘,这郭得甘,其实就是张安世,张安世你知道不知道……”
杨士奇愣愣地站在原地,浑身打了个冷颤。
堂官后头说的话,他是一字一句也没听不进去了。
只是如梦呓一样,反复念叨:”怎么可能是郭得甘,怎么可能……”
“杨侍讲,杨侍讲……”
杨士奇恍忽之间回过神来。
众人都用关切的眼神看他。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这些日子,杨士奇都在翰林院的文史馆中整理实录,对外界的事不甚关心。
可现在……他心里像被投入了一颗大石,心湖被激起了千层浪。
“杨侍讲……”
他恍忽之间,听到有人唤他。
杨士奇才打了个激灵,茫然地看着同僚。
下一刻,心里勐地产生了一个念头,于是抬腿,心急火燎一样,夺门而出。
那堂官在后头叫着:“杨侍讲,你没点卯呢,你没点卯呢,不点卯可是要扣俸禄的,杨侍讲……喂喂……这咋了,好端端的得了失心疯……”
杨士奇冲出了翰林院,心急火燎地先跑到了张家。
却得知张安世居然去了国子学。
国子学?
杨士奇顾不得这许多,又一路气喘吁吁地往国子学赶去。
等他经人指点抵达了国子学正义堂的时候,却听到张安世咆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