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眼皮轻轻一跳,端起的茶碗停在半空,迟疑着问道:
“私仇?还是私事?”
纪渊也不隐瞒,笑吟吟道:
“程千户切勿多想,我只是得到一篇秘法,想炼一口宝刀,但缺少一条足够坚韧的邪道神魂。
你也知道,练气士不好找,旁门左道的练气士,那就更难寻了。
我犯愁了好一阵子,经过秦千户的提醒,这才想起来,
诏狱关押这么多邪魔外道,江湖余孽。
拿一条性命来用,岂不是正合适。”
程千里闻言放下心来,长松一口气。
只要不是点名道姓要杀谁,就没大碍。
诏狱底下,押着的那些囚犯。
要么是穷凶极恶之徒,要么是达官贵人之身。
随便寻个练气士了结性命,倒不算什么。
就怕纪渊跟哪个将种勋贵存有私仇,想要报复杀之。
这等脏事儿,万一没弄干净,叫御史台掀了出来。
不仅北镇抚司脸面上过不去,自己也要跟着吃挂落。
“旁门左道的练气士,容我想想。”
程千里沉思片刻,又唤人取来卷宗名册。
他仔细翻找了一会儿,这才指出一人,解释道:
“就他了,玄冥派的百损老道。
当年朝廷马踏江湖,禁武铁令从六大真统传至各地。
并非人人都慑于法度,慑于国威。
许多绿林豪强,旁门左道,并没有放在眼里。
这些犯上作乱的逆贼,他们平时横行惯了,哪里还愿意守规矩。
像被剿灭的‘长生府’、‘云雷山’,以及百损道人所在的玄冥派皆是如此。”
纪渊接过卷宗,大略扫过两眼:
“玄冥派第十六代掌门,纵横北地十余年。
喜怒无常,性情古怪,尤好……娈童。
常以损经伤脉的阴毒手法,毁掉他人的武道根基。
不少宗门的年轻翘楚,都曾毁在他的手里。
因为精通医术,晓得炼制‘损身大丹’。
将药方献给太医局,换来苟活,囚于诏狱第三层……”
程千里点了点头,笑道:
“纪千户如果要拿人神魂,祭炼宝刀,百损道人最合适不过。
玄冥派早已被连根拔起,徒子徒孙死伤殆尽。
以他犯下的……那些罪状,本该处以极刑才对。
只是……太医局当初答应饶他一命。
所以,勉强苟活于诏狱。”
说到最后,程千里眼中掠过鄙夷之色。
他很早就成家立业,如今已有一对双胞胎儿子。
对于这等喜好娈童的无耻恶贼,怎么可能不产生恶感。
既然纪渊要炼刀,那就用它做人情好了。
“那就是他了,谢过程千户,有空请你去金风细雨楼喝酒。”
纪渊合拢卷宗,语气平澹。
他从来都不是圣人心性,更没有性命贵重之觉悟。
这世道,人尚可活!
但是畜生,那就该死!
况且,操持权柄,本来就该轻澹性命。
否则的话,行事反复,犹豫不决,反而容易酿成大祸。
“免了,我可不敢踏进金风细雨楼,你那位秦千户性子可烈得很。
上次吃她一顿打,险些没把全身骨头都给敲断。”
程千里连连摆手拒绝,似乎心有余季。
他之前撞破秦无垢和纪渊幕天席地,女上男下。
结果没忍住传扬出去,弄得南、北镇抚司人尽皆知。
然后……
便被狠狠教训。
秦无垢是敖指挥使的义女,师傅还是敖指挥使的正房夫人。
北镇抚司谁不知道,敖指挥使惧内到了极点。
所以,程千里也只能吃个哑巴亏,自个儿认栽。
从此见到秦无垢,都是退避三舍。
“这是诏狱前三层的各门钥匙,还有过禁制阵眼的法器。”
程千里升官之后,时常值守北镇抚司衙门,算是主内。
加上指挥使敖景不怎么过问,当甩手掌柜。
所以,他才有调用甲字卷宗、派遣百户和缇骑,提取诏狱重犯。
这些职权加身。
“童关,带路。”
又跟程千里寒暄几句,纪渊方才走出后堂。
诏狱并非常人所想的地牢,而是一方残破的洞天改建而来。
若无法器,想要劫囚都不得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