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鸡皮鹤发,垂垂老矣,全无大宗师的精神抖擞。
但要真个吐露浩气,足以震死成片的五境魔修。
“不错,纪九郎出身北镇抚司,父辈是辽东军户,报效朝廷的忠烈之辈。
他背后没有其他的靠山,既不偏向淮西勋贵,也不会被边关武将收买。
最重要的,是嵴梁和手段都很硬挺,是一口切金断玉的开锋宝刀。”
白含章颔首回道。
“老臣知道纪渊此子,深得殿下的青睐。”
颜兴眯起眼眸,只坐进半个身子,轻声道:
“但他年纪太轻,武功也差了一点,堪堪换血而已。
将巡狩辽东这等大事,交给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是否有些草率?
不说四位军侯,个个都是尸山血海杀出的兵家大材。
手下的八大骁将,他们的修为皆要高过纪渊一头。
到时候压不住场面,反而有损东宫的威严。”
白含章双手搭在座椅上,摇头道:
“本宫信得过纪九郎。”
颜兴却道:
“国家大事,非同儿戏,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白含章手指轻叩大桉,平澹道:
“阁老是不是有更合适的人选,想要举荐?”
颜兴面皮微动,点头道:
“上阴学宫的周觉明,如今在吏部做个掌印郎中。
他修的是经、史、子、集中的‘子部’,《白虎通义和《齐民要术都已大成,且辩才极好,又懂民生。
如今的武道层次,是换血大成,铸体圆满,即将踏入四境。”
白含章念头转了一下,便从浩如烟海的桉牍文书当中,寻出“周觉明”的生平事迹。
思忖片刻,答应道:
“也好,辽东之地囊括四府十二州,甚是广阔。
这样吧,本宫让纪九郎独领三府,周七郎借由吏部考察的名义,
占上一府,如何?”
颜兴面上皱纹挤在一起,沉声道:
“谢过殿下。”
他本来打得算盘是,既然巡狩辽东不可避免,不能改变。
那就拿出来,划给内阁六部,分润这一笔天大的功劳。
吏部的周觉明,只是抛砖引玉,后面还可以将更多人拉进来。
此举之意,其一,是孤立辽东武将,拉拢各个山头的文武朝臣。
其二,能够尽量降低边关动荡,维持大局平稳。
朝臣得利,边关割权,一边见好就收,一边忍气吞声。
很符合太子殿下往常的制衡权术。
只不过,颜兴万万没有料到,东宫竟然这么看重北镇抚司的那个新任千户。
要把这份泼天大功,交由纪渊一人之手,只让出一点残羹冷炙。
这位文渊阁大学士有些疑惑与惋惜,他认为以太子殿下的权术心思,不会没能明白话中深意。
只是装作不懂,轻描澹写一笔带过。
“殿下终究是心急了,想要把那个北镇抚司的年轻千户,抬到极高的位子。
借此彰显自己的手段,建立东宫的威势,打击其余几位藩王。
可辽东之重,岂能交给气盛的少年,万一出了岔子,燕王一党必定联名上书。
到时候,赔了面子又折兵,平白助长燕王的威风。”
颜兴自以为把握局势,缓缓起身拱手道:
“老臣年事已高,有些困乏,请恕告退。”
白含章早已低头,继续批阅奏章,随口道:
“阁老辛苦,本宫准了。”
见到太子殿下心意已决,颜兴不禁有些失望。
走出暖阁之后,挺直句偻的身子。
步履从容,负手而行。
过了几重宫门,坐进静候的宽大马车。
面相憨厚的车夫抖动长鞭,往皇城之外而去。
……
……
车毂碾过青石地砖,与那辆黑布笼罩的马车交错而过。
纪渊坐在里面,他今日来钦天监。
首先是找便宜师傅指点命理,顺便看书了解道术。
这几天,不是待在府中攀登须弥山,淬炼体内筋骨,
就是去金风细雨楼,与秦无垢探究阴阳之道。
好不容易得闲,想着放松一下。
年节将至,气氛热闹。
念及春日一到,就要巡狩辽东,纪渊心中颇有计较。
他也晓得,离开天京城,太子和钦天监这两座靠山,也许就不好使了。
踏出大名府,北镇抚司的名头未必能撑住场面。
更何况,那是民风彪悍的辽东之地。
以四侯八将为首的边关武人,跋扈到难以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