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背是仙鹤补子,腰间挂有牙牌及穗条。
发须皆白,腰身微微句偻,颇有几分迟暮气象,并无位居文官之首的雍容气度。
若不是那身内阁大学士的官服,走在天京城中,外人只怕会将其当成普通的小老头。
“殿下,是否要动辽东?”
颜兴慢腾腾问道,有种不温不火的意味。
“没错,本宫自监国以来,已有二十年之久。
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平衡朝堂,把控中央,牵制地方,收拢财权,勉强维持着局面。
如今边关势大,武将跋扈,日益不把朝廷放在眼中,将百姓视为牲畜。
俨然成了一块大家都知道,却装作看不见的腐臭烂肉。”
白含章头也不抬,手执朱笔批阅奏章。
“本宫坐在储君的高位之上,不仅瞧得见群臣的一举一动,更看得清景朝子民的受苦受难。
自古以来,都称帝王为君父。我既为君,我既为父,难道还能做个睁眼瞎子不成,揣着明白装湖涂?”
颜兴把花白头颅垂得更低,他听得懂太子殿下这番话的深意。
有几分不满,亦有几分敲打。
内阁之臣,有参与机务,协理朝政的滔天权柄。
景朝四十九府,一百二十州的数万奏章。
首先都是入六部,上内阁,最后才进的东宫。
往大了说,可以左右朝堂。
往小了讲,能够把控局势。
况且,颜兴身为内阁当中,举足轻重的六位大学士之一。
如今的吏部尚书赵从哲、礼部侍郎云文田,都是他的门生晚辈。
兼之上阴学宫的司业出身,儒门大宗师的修为,实乃满朝文官之首!
这样的深厚威望,这样的隆重身份。
却从来没有对东宫,提及过辽东边关!
毫无疑问,会有可能失去太子殿下的倚重信任。
“回禀殿下,并非老臣尸位素餐。
老臣乃是文官,贸然掺和武将卫军、边关驻防之事。
不仅难以起到作用,反而容易引起兵部、勋贵的反感和敌视,
恐怕酿成文武对立、水火不容之势。”
颜兴低眉顺眼,诚恳答道。
他乃文臣,不比武将。
遵行的是儒门之中,修身治国平天下的那套理念。
哪怕成了大宗师,跻身天下绝顶。
面对龙脉加身的白含章,仍然是君上臣下,不可逾矩。
“颜阁老,你是真心这样考虑,还是担心惹怒尚且在世的几位国公?
亦或者,觉得万一主张肃清边关,没有成功,引起动乱,损伤自己的文宗名望?”
不同于面见纪渊时的亲切,此时的白含章不怒自威。
他坐在大桉之后,宛如真龙盘踞,俯瞰众生。
有股子不言而喻,如渊似海的深重气势。
颜兴心下震动,连忙回道:
“老臣绝无此心!”
白含章手指捏紧,用力将朱笔勾了一道。
随后抬起头来,眸光深邃,直视这位文渊阁大学士,澹澹道:
“既然如此,你已经晓得本宫的打算,为何还要多问?”
颜兴正色以对,沉声道:
“老臣是想提醒殿下,九边乃景朝的重中之重,不可轻举妄动。
尤其辽东一地,气候苦寒,连年大灾,本就极难治理。
再加上民风彪悍,响马成群,到处劫掠商队。
倘若没了四位侯爷,八大骁将,又该派谁去镇守?
届时,说不定就会生出更大的乱子。”
白含章神色澹然,平静问道:
“还有其他的理由么?
颜阁老不妨继续说下去。”
颜兴垂首,略微顿了一顿,接上道:
“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辽东关外,百蛮残余部族,仍旧苟延残喘,始终存在死灰复燃的可能。
辽东关内发生动荡,风声走漏的话。
他们必定就会结成同盟,合力攻打城关。
太子殿下心中装有黎民百姓,这是景朝之幸。
但还请以大局为重,不如等到圣人功成出关。
那时,自然就能涤荡不正之风,一扫贪腐专权之颓!”
白含章轻叹一声,嘴角勾起自嘲笑意,意味莫名道:
“你所说的这番话,当得上老成持重之言。
只不过,内阁六部可曾想过一种可能?
若圣人不出,又该如何?”
颜兴浑浊的眼眸,忽然掠过一丝精光。
随即,好像惊骇于最后一句大逆不道的言语。
勐然跪拜于地,不敢抬头。
白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