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韩叔言敢立军令状,老夫也向陛下保荐你去坐镇紫金山!”
韩熙载笑道:“韩某有自知之明,行军布阵并非韩某所长,这一点可比不上宋相公,文武皆是精通,不如就请宋相公亲自去紫金山坐镇?”
“你”宋齐丘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怒视韩熙载。
李璟厌恶地瞥了二人一眼,这些个满负盛名的朝臣,就知道吵吵吵,他实在是受够了。
“准宋老爱卿之言,命郭廷谓即刻赶赴紫金山,接管防务。”
枢密使陈觉道:“我军也不可被周军牵着鼻子走,臣提议派遣一军攻打常州,收复常州以破周、吴越联军。”
李璟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最后的徐铉身上。
“徐铉,你有何想法?”李璟不冷不热地问。
徐铉跨前一步,拱手道:“臣没有其他提议,只是想提醒陛下和诸位,今年国库结余所剩不多,如果再征派新军,费用从哪里来?”
李璟一愣,瞪了一眼徐铉,这家伙还真会泼冷水。
宋齐丘、钟谟、陈觉等人也一个个默然不语。
李璟不耐烦地道:“盐铁茶榷税再涨一成半,征到明年夏初,如果还是凑不齐征募新军的费用,就把酒曲、瓷器玉器、丝绸一并纳入征榷范围!”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皱眉。
此法简单粗暴,短时间内的确会凑出一大笔钱,但却会严重搅乱商市贸易,造成民间物价飞涨,一部分压力还是要转移到底层百姓头上,时间一长,恐怕会积生民怨。
徐铉忍不住想要劝阻,李璟挥挥手喝道:“照朕说的办,都退下吧!”
说罢,李璟快步下了陛阶,从大殿侧门离开。
宋齐丘冷冷扫了眼韩熙载,鼻腔哼了哼,拂袖而去。
陈觉、冯延己等人紧跟在旁。
钟谟忧心忡忡地叹道:“再打下去,江南只恐会被拖垮啊!”
韩熙载和徐铉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心情皆是沉重。
韩熙载摇头轻叹道:“北朝凶勐,江南,危矣!”
徐铉只作苦笑,无可话说。
“对了,那码头人头山一事,鼎臣如何看?”韩熙载低声问。
徐铉默然片刻,苦笑道:“朱秀朱文才,已是獠牙尽显!由此可见,周主对吞并江南志在必得!”
韩熙载道:“可朱秀不该拿唐军将士首级恐吓江南臣民,如此一来,他身上的凶名恐怕再难洗刷。”
徐铉苦笑道:“许州节度使史匡威折在楚州,朱秀岂能不怒?当年我在泾州时,就知二人情同父子。朱秀此举,一是泄愤,二是示威。”
韩熙载回想起当年朱秀在江宁时,向他讨教学问时候的情形。
怎么也想不到,那样一位儒雅俊秀之人,会做出如此狠辣之事。
韩熙载长长叹口气,“北朝大兵压境,而我朝仍然内斗不休,纵使你我有救国救民之心,却也无力回天!”
摇摇头,韩熙载拱手离去,似乎在这一刻,他心中的理想信念彻底崩塌。
徐铉默默注视着那略显句偻的背影远去。
跨出景福殿时,徐铉回头远远看了眼陛阶之上的皇帝御座。
或许,只有那张椅子换个主人,江南境况才会出现新的转机。
江宁城南郊,一辆堆满稻草的板车上,坐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男子。
他靠着草垛,望着江宁城在视线里越来越远,神情也越发低落哀伤。
赶车的汉子停下驴车,机警地注视四周,压了压草帽,低声道:“李先生,您就在此处下车,沿这条土路往西走二里半,有一处茶铺,去到那里,会有人与你接头。”
李德明站在道路旁,肩头挎上包袱,朝车夫揖礼:“敢问小哥,鄙人家卷可还安好?”
汉子笑道:“李先生的家卷如今都在江北,只等先生渡江,就能家人团聚。”
李德明连忙感激道谢。
汉子抱拳道:“先生不必客气,朱使司亲自下令,要安全护送先生一家过江,小人们可不敢怠慢!
先生保重,小人告辞!”
说罢,车夫汉子跳上板车,驱赶驴子原路返回。
李德明辨认方向,最后远远朝江宁城头望了眼,深深叹口气,挎上包袱沿着土路向西而去。
一月多前,他从濠州赶回江宁,向李璟复命。
没想到宋齐丘等人诬陷他擅做主张割地求和,李璟为了凝聚抵抗周军的共识,把一切罪责推到他头上,下旨将他打入死牢等候行刑。
在韩熙载、钟谟、徐铉等人的斡旋下,李璟勉强同意展缓将他处死,但也不肯放他出狱。
两日前,突然有几个狱卒弄来一个半死不活的死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