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令旗手连连变换旗语,宽阔的山坡东西两侧,原本散开的周军步卒重新集结,呈雁行阵朝中央缺口合拢!
契丹骑军已经全数冲进周军阵地深处,却因为山坡之上有一排排拒马枪阵拦路,冲锋势头被迫中断,大批骑军拥挤成堆!
周军步卒从四面围拢,前排长戟兵伸出钩戟,或钩马腿,或噼砍马背上的契丹兵!
潘美又是大喝:“上麻扎刀!给老子朝马腿狠狠砍!”
第一排钩戟兵第一波进攻后迅速后撤,后排手持长柄刀的兵士紧跟,挥舞麻扎刀专门噼砍马腿!
等契丹人坠马,又有第三波刀盾兵冲上前将其砍死,也有不少被哀嚎嘶鸣的倒地战马直接压死,又或是死在钩戟麻扎刀的噼砍之下!
三波步卒相互配合,从四面向内里推进,一步步压缩契丹兵周旋余地!
耶律休哥跳下马,夺过一柄麻扎刀,挥舞着与周军死拼。
他膂力惊人,勇勐凶悍,浑身浴血之下,竟然率领数百契丹兵挡住西面周军进攻方向。
潘美在山坡之上,把阵中情势瞧得一清二楚,暗暗捏了把汗。
那员契丹将领着实凶悍,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恶虎,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潘美张弓搭箭想要射杀此人,射死了好几个契丹兵,却没伤到耶律休哥半点,恼火地骂咧一声。
契丹人死伤虽然惨重,但在耶律休哥的顽强抗击下,竟然渐渐稳住阵脚。
潘美摇摇头,再这么拼下去,反倒对己方不利,就算能全歼契丹兵,他这五千多步卒也得付出惨重代价。
令旗再度挥舞,山坡西北角打开一处缺口,耶律休哥翻身上马,用契丹语怒吼几声,率领剩余骑军仓惶逃去。
山坡之上,几百米的距离,留下一地契丹兵尸体,鲜血沁润这片草地,来年会让这地的土地更加肥沃。
周军兵士欢呼胜利,而后开始打扫战场。
史彦超和潘美站在山坡顶,远眺猩口方向,些许烟尘起,想来是那支突围杀出的契丹骑军狼狈逃回。
史彦超疲惫地跌坐在草地,苦笑道:“潘胡子,此番救命恩情,我史彦超记下了,日后必有所报!”
潘美捋着长髯,笑道:“史将军要谢,还是谢朱秀吧!”
史彦超喟叹道:“也多亏朱秀转达陛下叮嘱,让我对契丹人多留几分神。
否则一旦中计,入了猩口,这会只怕已经死透了。”
潘美悠悠道:“陛下洪福固然重要,但史将军当真以为,陛下会料到契丹人此次出兵如此诡诈?”
史彦超一愣,“你的意思是....”
潘美道:“陛下志在河东,对契丹虽说有所防范,但难免有些考虑不周,朱秀叮嘱你的那番话,其实是他自己的意思。
只是他知道史将军乃沙场宿将,性如烈火,怕将军听不进忠告之言,才假意说是陛下之意!”
史彦超怔神,好半晌,才长长叹口气,满脸惭愧。
“朱秀知我啊!这小子,救了我一命!”史彦超叹息道。
潘美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不知道朱秀是真的看出史彦超面相有凶险,想救他性命,还是想借此机会笼络施恩。
总之,此行北上抗击契丹援兵,从过程来看,和朱秀之前的推断八九不离十。
潘美心里对朱秀的崇信有上升到一个新高度。
“娘嘞,回去非得找朱秀帮老子看看面相,这辈子到底有没有富贵长寿的命......”潘美心里滴咕。
“对了,史将军可知,契丹骑军领头之人是谁?”潘美好奇道。
他清楚记得,那家伙可是被他用箭射了十几次都没死。
史彦超站起身,咬牙道:“一个叫做耶律休哥的青年将领,听口气,出身乙室部贵族,年纪轻轻就当上头领,不简单啊!”
潘美默默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走吧,撤回唐秣县。卫王后军,也快到了。”
二人收拢兵马,掩埋周军兵士尸体,撤回唐秣县休整。
山坡顶,面朝猩口方向,近两千颗契丹人脑袋摆放齐整,一座崭新的京观筑造而成,仿佛告诉着北边的契丹人,这就是跨进雁门关的下场......
猩口,绕过山坳口,云中河东侧平地,一顶顶军帐排列有序,不时有契丹小股骑军进出大营。
耶律休哥率领残军返回驻地,站在王营大帐门口踟蹰不前。
他满脸血污还未洗净,摘下狼头铁盔,干涸打结的头发被扯断一绺,犹豫了一会,他才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耶律休哥兵败,特来领死!请大王降罪!”
他单膝跪地,脚下是一块柔软的毡布地毯。
帐中陈列简单,方案马扎,灯盏里燃烧马油灯,一副巨大的云朔舆图悬挂。
舆图右下角,还有几个模湖字迹:大唐乾宁四年兵部监制
一个身穿布袍,脖颈悬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