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到一半,朱武放下碗快,杨巧莲要为他盛饭,朱武摇摇头说自己吃饱了。
吴友娣看着儿子:“可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
朱武搔搔头,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吴友娣深知儿子的脾性,能让他这么吞吞吐吐的,一定不是小事。
“哎呀有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呀!”杨巧莲性子急,在男人腿上重重拍了一掌。
朱武叹口气:“周家管事传下话来,说....说今年的租子还要涨....”
“什么!”
吴友娣和杨巧莲变了脸色。
“去年从四成五涨到五成,怎么今年还要涨?”吴友娣愁眉苦脸地搁下碗快。
杨巧莲紧张地抓住男人胳膊:“要涨多少?”
朱武唉声叹气地道:“说是要涨到六成....”
杨巧莲和吴友娣相视一眼,震惊地说不出话。
“一亩地,一年忙到头,拢共收成就那么点,还要上缴主家六成,剩下的哪够一家子吃到明年开春?
这周家当真是扒皮鬼、吸血精,还让不让人活了?”
杨巧莲气得满脸通红,忍不住大声喝骂,说到后面已经是哽咽抹泪。
“嘘!你小点声!”朱武赶紧拽了拽媳妇。
杨巧莲低着头默默垂泪,满心酸楚委屈无人倾诉。
“哥,娘咋哭了?”大丫扑闪大眼睛,脑袋藏在扁平大碗后面,小声问。
“嘘!别说话!你不懂!”朱亮严肃地板着小脸。
他似乎听懂了大人们说的话,眉头紧蹙一脸忧心忡忡,连扒拉进嘴里的肥油皮好像也不香了。
吴友娣叹口气:“这世道,穷人越来越没活路了....交了六成的租子,不到明年开春,咱家就得饿肚子....大郎啊,周家管事有没有说,为啥要收这么高的租子?”
朱武苦笑道:“周家管事说,唐国朝廷最近在打仗,好像说楚国马氏兄弟内讧,朝廷觉得有机可趁,决定派遣大军征伐....
周家主子是做官的,还是什么拱圣军统军,当大将军,说是要响应朝廷号召征调钱粮筹措军需,民田除了一年两次的粮税和十五文的地头钱,不分上中下田,一律加收两升粮、五文钱的劳军税....
周家说,民田涨租税,私田自然也要跟着上涨....只涨半成,已经是周家主子心善了....”
吴友娣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下:“民田一亩多收两升粮,按照今年的时节,一家五六口倒也能应付过去,多交五文钱,就当白干半个月活,怎么着也比周家的租子要少些。
周家多收咱的半成租子,可远比两升粮、五文钱多多了!”
朱武挠挠头无奈道:“可咱家没有田产,籍口还落在周家名下,只能当周家的佃户,周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家子围坐在矮桌边沉默了,日头西斜,土屋里光线渐渐昏暗,映照在每个人脸上,显得人人脸色晦暗不明。
杨巧莲愤恨道:“这租子咱家绝对不能交!若是交了,下半年就得借粮度日,明年借、后年借,啥时候是个头?谁知道明年周家还会不会涨租子!”
吴友娣见朱武沉着脸不说话,起身走到土院外看看四周无人,回到院中闭拢竹篱笆,插好门闩,回到矮桌旁坐下。
“大郎,你老实跟娘说,你到底咋想的?”吴友娣低声道。
朱武看看老母,又看看媳妇,咬了咬牙,压低声道:“娘、巧莲,咱们逃吧!回北边去!”
吴友娣和杨巧莲吓一跳,杨巧莲紧张道:“周家主子可是当大将军的,手下有兵丁和官差,咱们能逃到哪里去?”
吴友娣也苦涩道:“咱们老家濠州,如今也划归唐国治下,那周家在唐国势大,就算回了濠州,用不了多久也会被抓回来。
出逃佃户一律视为无籍流民,任由主家处置,周家打杀了咱们,也无人会过问....”
朱武赶忙道:“俺打听过了,北边如今有了大变化,以前的刘汉朝廷没了,新皇帝姓郭,国号为大周,听说是一位英明君主,知道百姓疾苦,当上皇帝第一件事就是下诏为老百姓减税,如今大周治下,一亩上田粮税至多不超过五升!”
杨巧莲睁大眼:“五升?这么低?下田要交多少?”
朱武笑道:“上田最多就交五升,下田估摸着交升就了不得了!”
吴友娣喃喃道:“这姓郭的当真是个好皇帝啊”
朱武兴奋地道:“俺还打听到,大周朝廷颁布诏令,说只要在大周范围内自发开垦田地,找当地官府报备,就能登记户账田籍,成为堂堂正正的民户,只要按时缴纳粮税地钱,往后这些田地都是自家的田产,可以传给子孙后代!”
杨巧莲不敢相信,嘴皮子哆嗦:“咱逃过去没有籍口,只能算作流民,流民也能占有土地?”
朱武重重点头:“能占!和俺一块在通运货行干活的刘栓子,他娘舅岳父家的小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