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叹道:“晚了,一切都晚了,大错已经铸成,再无补救之法....不出旬日,邺都大军就会兵临开封城下!”
张规犹豫了会,谨慎地看看左右,低声道:“郭大帅恩怨分明,不会迁怒太后的,只是官家....”
李太后眼中尽是挣扎之色,良久,长长叹息一声:“罢了,终究是朝廷对不起郭威,只要他愿意饶承佑一命,予愿意做出任何退让!这也算是予这个做母亲的,为他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张规深深吸口气,他听明白太后话中含义了。
只要郭威答应放过官家,不伤害其性命,太后便答应一切条件,即便是宣布退位、禅让....
“张规啊,快点通知你在开封的家卷们,让他们找个安全些的地方躲避,大军入城难免引起动乱....”
李太后一瞬间彷佛苍老了许多,句偻着腰身,说话声也虚软无力。
张规搀扶着她,轻声道:“原本奴婢本家还有个侄儿,是奴婢兄长的独子,在开封府做个抄录公文的掾吏,前年,他外出应酬,在酒楼与人产生争执,动了手,不幸身亡了....
如今家中再无亲人,只剩奴婢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了....”
李太后恍神了下,喃喃道:“想起来了,此事你曾经跟予说过....唉....年轻人啊,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终究误人误己....”
张规惨澹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搀扶着李太后低声道:“奴婢送太后回宫....”
搀扶太后坐上软舆,张规招招手示意起驾。
张规低着头双手拢袖,紧跟在软舆一侧,凛冽的冬风顺着宫城甬道刮来,他乌帽下两鬓垂落的斑白发丝凌乱地飘扬着。
没有人知道,他那位可怜的亲侄儿,是被李业当场派人打死的。
那次他的侄儿在酒楼与友人相聚,恰逢李业到来,众星拱月般簇拥上楼,派人强行清场,他的友人不忿李业霸道做派,说了几句抱怨的话,就被李业派恶奴当场暴打,造成两死一伤的惨剧。
开封府知道是国舅李业犯的事,根本不敢追究,派人悄悄摸摸销掉侄儿的官位名籍,直到两月后,张规多番遣人打听,才知道事情原委。
他强忍悲恸,告假出宫,为侄儿收敛尸骨,在城郊找了一处墓地安葬。
这件事他没有与任何人说,太后过问时,他也只是说,是因为侄儿与人争执动了手不幸身亡。
他知道就算太后知道真相也无法为他做主,李业得官家宠信,权势熏天,如果让李业知道他与这件桉子有关,只怕连他也活不了。
这件事过去一年多,李业恐怕早就忘记了。
可张规没忘,那是他兄长唯一的骨血,是个老实厚道的好人,白白遭受了无妄之灾。
张规冷冷地扭头朝宫城东北方向看了看,心里默默祈祷,郭大帅的邺都大军能够早日进城。
这乌烟瘴气的开封和朝廷,的确到了应该改天换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