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告诫,离京时没有带走家小,以至于....”
柴荣心痛如刀割,喉咙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看着他赤红的双目,微微发抖的身躯,难以想象他此刻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痛楚。
朱秀也红了眼睛,低下头飞速地擦拭眼角。
张永德紧盯柴荣一身白麻衣,只觉得那份白十分刺眼,喃喃道:“司徒府....司徒府....”
柴荣幽冷的声音压抑着极大的愤怒:“刘承祐派开封府尹刘铢、供奉官孟业率兵围攻司徒府,纵火烧杀,府中老小无一活口....孟业人头已在灵前供奉,还差那刘铢的脑袋....”
张永德浑身一震,瞬间红了眼睛,死死攥紧拳头,愤怒地回头怒视朱秀一眼:“你既已知晓,为何不告诉我?”
“沿途情势不明,担心张大哥悲恸之下难以自控,故而没有相告,请张大哥恕罪!”
朱秀老老实实地揖礼赔罪。
张永德红着眼睛,凄然长叹一声。
柴荣拍拍他的肩,轻声道:“四妹那里,你好好劝劝她....”
张永德默默点头:“岳丈可还好?”
柴荣叹道:“父亲已有两日水米不进,终日把自己关在卧房内,只有我和魏先生能偶尔进去探视....罢了,你们先跟我入府,父亲知道你们到来,说不定会见你们一面....”
偌大一座行营官署,气氛压抑得快让人窒息,到处一副举哀办丧事的装扮,中厅同样高挂白幡,布置成灵堂,一个巨大的奠字之下,密密麻麻的灵牌摆满供桌,朱秀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寒,不敢多看急忙扭过头去。
张永德情难自禁,悲恸地嚎啕大哭起来。
平素里一个不苟言笑的汉子,此时竟然哭得瘫倒在灵牌前。
他是郭威的女婿,郭威和柴荣的家人便是他的家人。
郭威的几个儿子侄儿视他如兄长,继室夫人张氏更是他夫人的亲生母亲,岳母还不到四十岁,为人温柔善良,待他如亲儿。
在并州阳曲老家时,夫人郭清查出来怀有身孕,带信回开封,张氏无比高兴,还准备动身前往阳曲亲自照料,没想到短短数月已是阴阳两隔....
柴荣仰面叹息,双目血红,滚滚发烫,犹如针刺一般疼痛。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夜深人静独自躺在榻上彻夜难眠之时,流干了多少眼泪。
朱秀敬香叩拜,默默为亡者悼念。
看着供桌正中盘子里摆放的人头,朱秀心情无比沉重。
就算他早就猜到历史大势难改,有些注定会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可是当这惨痛一幕真的出现在眼前时,朱秀还是感到十分震惊,难以想象刘承祐和李业一帮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些人究竟愚蠢到什么地步,才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举动。
关键是灭了司徒府满门,对于刘承祐清除辅臣势力,收拢皇权没有半点好处。
只为享受一时残忍的快感,出一口怨气,就把郭威彻底推向对立面。
刘承祐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广政殿事变扩大化,无限制扩大打击面。
如果事变仅仅限制在史弘肇、杨邠、王章叁人的势力范围内,或许结局就会完全不同。
可惜,从禁军攻破司徒府大门时,结局似乎就已经注定。
有时候,朱秀真想把刘承祐的脑子噼开,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豆腐渣还是粪水。
这样愚蠢、无能、残暴、狠毒的人,实在不配坐在人君宝座之上。
难怪薛居正修五代史时,给他的评价是“自古覆宗绝祀之速者,未有如帝之甚也!”
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或许正是连老天爷也想灭亡了他,才会让他如此疯狂。
望着供桌上几十块灵牌,郭字打头的占了绝大多数。
这些人里,有的朱秀见过,有的只是经常听柴荣提及。
朱秀心里忽地生出些感同身受般的悲凉感,眼眶变得湿润了。
在历史洪流面前,无论是谁都太渺小了,渺小到明明知道结局,还是被裹挟着前行....
祭拜后,柴荣领着他们往后宅而去。
一处幽静的跨院内,一身黑袍的魏仁浦坐在石桌旁怔怔出神。
见到柴荣等人到来,魏仁浦起身相迎。
“魏先生。”朱秀和张永德揖礼。
魏仁浦颔首致意,嘴角勉强笑了笑。
“父亲情况如何?”柴荣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忧虑地轻声道。
“今早某送去的糕饼分毫未动,呆了不足一刻钟就被帅爷赶出。”魏仁浦苦笑摇头。
柴荣看看石桌上摆放的糕饼,叹气道:“父亲茶饭不思,整宿不眠,如此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魏仁浦看看张永德和朱秀,说道:“今早帅爷突然问某,四娘子和张虞候在何处,如果帅爷知道张虞候回来,说不定会见你们一面。”
柴荣道:“我这就去禀报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