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契丹骑兵越过滹沱河突袭深州,深州刺史史万山出兵迎敌,反中敌军诱敌深入之计,血战突围失败,战死当场。
深州不过是个军事州,驻扎的兵马不算多,前边还有秦州、定州、赵州等重兵屯驻的节度州,在整个河北防线布置里,深州只能算作二线防御阵地。
可契丹人偏偏找到河北防线的薄弱漏洞,派遣骑兵偷偷渡过滹沱河,越过汉军防御前线,闪击深州。
史万山父子战死,深州告急,契丹骑军倚仗机动灵活,在漳水河沿岸大肆破坏,抢掠村庄城镇,截杀商队百姓,把汉军防御前线的后背腹地搅得风声鹤唳。
同时,大辽皇帝耶律阮调集重兵,进驻与秦州一山之隔的易县,还在滹沱河东岸布下重兵,连营十里,摆出一副要大举渡河强攻定州的架势。
一时间,大汉国河北防线全面告急,求援奏章雪片般送往开封。
十九日,汉主刘承祐在紫宸殿紧急召集群臣,商议河北局势。
大殿之上,黑压压的站满朝臣,凡在京五品以上官员,无故者不得缺席。
这次河北危机,可以说是大汉开国三年多来,面临的最严重的一次外寇入侵。
契丹人大兵压境,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发动全面进攻,但小的摩擦不断,前线将士的神经已经绷紧,不知什么时候,一场惨烈的抗击契丹人的大战就要爆发。
三年多前,耶律德光率十万契丹大军南下,席卷河北,威压中原时的情形历历在目,这是所有大汉臣民心中未愈的伤疤,至今想起来仍然后怕不止。
如今,这道伤疤有可能再度被撕破。
群臣低声议论着,人人面带忧虑,嗡嗡声在大殿之内回荡。
正职宰相苏逢吉,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史弘肇,枢密副使、中书侍郎、吏部尚书,加同平章事衔杨邠,枢密使、司徒、天雄军节度使郭威,四大顾命大臣站在皇陛玉阶之下,群臣最前列。
四大重臣神情各异。
老狐狸苏逢吉仰面望天,好像大殿藻井上的彩画和花纹雕刻有多么好看一般。
史弘肇精神奕奕,正在压低声兴奋地同郭威讨论河北战局。
郭威神情平静,时不时应和几句。
杨邠一如既往地拉长脸,脸色淡漠,好像在场百官们都欠了他家钱一样。
柴荣手持笏板,站在武将行列的前排,与几位相熟的老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眼角余光不时瞟向郭威。
另一头,以国舅李业、兵马押司官聂文进、身兼三职郭允明、新任龙武军副都指挥使后赞为核心,聚拢一帮朝廷大臣,形成一个利益攸关的党派小圈子,也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河北危局。
皇陛左侧摆放一个绣墩,太师冯道拄着拐杖,老神在在地坐着,微眯着眼,像是在打瞌睡。
作为朝廷压舱石、吉祥物,虽说老头已经是六十八的高龄,行将就木之躯,但每逢大事,还是不忘将他请来坐镇。
见到老头儿,众臣心里才觉得安生。
“陛下驾到!”内宫太监尖利的嗓音响彻大殿,众臣肃然,各归其位,双手捧着笏板,躬身垂目礼迎皇帝。
刘承祐头戴灿金九龙冠,身穿明黄衮龙袍,神情冷峻焦急地快步走上皇陛,在御座上端坐下来。
山呼万岁之后,刘承祐扫视群臣,沉声道:“河北告急,想必诸卿都已知晓,今日急召你们前来,就是为商议如何应对。”
殿内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站在前排的高品级大臣们全都默契的保持沉默,后排的官员们踮起脚尖朝前望,他们大多没有资格主动开口,但可以依据大佬们的口风来判断当前的局势。
刘承祐无奈,看向盘金龙立柱下坐着的冯道,挤出一丝笑脸道:“还请老太师先拿个章程出来。”
凡遇大事先问冯道,甭管老头儿说的对不对,可以为朝政议事起到破局打样的作用。
冯道耷拉的眼皮耸动了下,花白头颤巍巍地抬起,橘子皮似的苍老面庞笑了笑,说道:“官家无需担忧,依老臣的经验来看,此次契丹人重兵压境,只怕是坟头上耍大刀—吓唬鬼呢!”
殿内响起一片轻笑声,老太师就是老太师,一句话就让朝堂上紧张的气氛缓和不少。
刘承祐顾不上笑,急忙问道:“老太师之意,契丹人不过是虚张声势?并非真的想要进犯河北?”
冯道捋捋银白胡须,笑道:“契丹人的真实意图,尚且不好判断,毕竟深州史万山父子已经战死,漳水河畔还有契丹骑军作祟。
契丹人未必会大举南侵,但小规模战事恐怕会接连爆发。总之,只要我朝廷之上君臣一心,就不会被契丹人的鬼花招吓到。”
刘承祐点点头,心中稍安。
作为苟道之王,朝廷风向标,冯道的话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毕竟是熬过三朝八位皇帝的幸运儿,天下大事都是他的亲身经历,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