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经验之谈,就足够让人回味半生。
冯道笑眯眯地道:“此等军国大事,官家不应该单听老臣一家之言,郭枢密执掌军机,佐理天下军务,又是我朝第一名帅,官家何不征询他的意见?”
刘承祐笑得不太自然,目光看向郭威,略带不情愿地道:“不知郭枢密如何看?”
郭威跨前一步,朝冯道微微颔首致意,又双手握住笏板躬身揖礼:
“启禀官家,臣赞同老太师之言。
此次契丹异动,臣以为辽帝耶律阮有两大意图。
其一,试探我朝河北防线的虚实,为后续是战是和做战略规划。
其二,辽国上层政权不稳,辽帝耶律阮,与耶律德光第三子耶律天德、同族伯父耶律刘哥、驸马萧翰之间,围绕帝位之争依然矛盾重重,争执不休,双方敌意颇深,难以化解。
耶律阮陈兵幽蓟,或许是为调集大军防备耶律天德等人做借口,同时也为了转移契丹贵族之间的注意力,缓和内部皇权之争。
当然,正如老太师之言,不排除耶律阮有挥兵南下的可能,所以朝廷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稳固河北防线,尽快清剿流窜于深州地界的契丹兵,不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
如此一来,我军坚壁清野,坐看契丹人内斗,不管幽蓟局势如何混乱,我军岿然不动,立于不败之地!”
郭威沉稳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上空,所有朝臣听在耳朵里,犹如吃了一剂定心丸,担惊受怕的心安稳了许多。
一片赞叹之声响起,无数崇敬的目光投向郭威。
郭枢密,当真是我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啊!
郭威说完,谦逊地拱拱手,退回到自己的位子站好,依然垂目肃立。
史弘肇偷偷朝他竖起大拇指,郭威淡淡地笑了笑。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如果契丹人再度陷入皇权之争的动乱,而汉军一边做好万全准备的话,未尝不可先发制人,一举攻入幽蓟之地,将契丹人逐出蓟县以北。
要是筹划得当,一战而收复幽云十六州也不是不可能!
郭威暗暗攥紧拳头,幽云十六州啊,河北和中原百姓刻骨铭心的伤痛!
可惜如此宏大的计划,必须要得到朝廷的全力支持。
可官家又怎么会允许他再立下这般宏伟的功业?
他已是功高震主的处境,深受官家忌惮,非到不得已之时,恐怕官家甚至不想让他出现在朝堂上。
郭威心中苦笑,还涌出些许酸涩,他终究只是臣子,再有抱负再有能力,许多事情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郭威的话不啻于金石之言,引起群臣广泛议论和附和。
刘承祐面挂微笑,眼底却有可怕的阴寒。
在这种军国大事上,郭威的表现总能令人由衷地感到敬佩和信服。
可越是如此,刘承祐越是忌惮和嫉妒,由妒生恨,也就越发痛恨郭威。
可是在国家面临存亡危急的时刻,又只有郭威能肩挑重担,稳定朝局人心。
刘承祐一面对郭威严防死守,一面又不得不倚重他,这种矛盾的心态,让他深感无力又惶惶不安。
“郭枢密果然是老成谋国之言!”
国舅李业站出来大声地附和,朝郭威深躬揖礼,情绪似乎显得很激动。
郭威愣了愣,和史弘肇杨邠相视一眼。
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李业这厮竟然也会表态赞同郭威的话?
这家伙平时怼天怼地,恨不得郭威每说一个字就要回怼一句。
今日这是怎么了?
李业郑重其事地拱手道:“河北危局,唯有郭枢密才能应对!臣请官家即刻派郭枢密前往河北主持大局!”
“郭枢密威名赫赫,往河北一杵,就能吓得契丹人哭爹喊娘地滚回松州老家去!”肉贩子出身的聂文进,说话也是这般粗浅直白。
“臣附议!”郭允明和后赞也表态支持。
“臣等附议!”
一帮依附四人的朝臣们赶紧跟上主子们的步伐。
立时间,就有近三分之二的官员表态,支持派郭威前往河北主持大局。
冯道原本拄着拐杖,倚靠立柱打瞌睡,此时却像惊醒般,坐直身子,寿星公般的长白眉皱了皱。
老头儿敏锐地从“帝党”派的态度里嗅到些什么。
史弘肇站出来,大咧咧地举着笏板道:“官家,郭枢密已经兼领天雄军节度使之职,去到邺都领军,主持河北大局名正言顺!臣请官家授郭枢密邺都留守之职,全权处置河北兵马,整备前线防务。”
杨邠想了想,站出来附议。
苏逢吉眼神闪烁,也跟着表态支持。
但他心里却充满疑问,河北局势,当真危急到了让李业等人,和史弘肇杨邠罕见的达成一致的地步?
刘承祐和李业隐晦地交换眼神,笑道:“朕也认为,只有郭枢密前往河北,才能让契丹人有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