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珣面无表情地把大公鸡倒提起,鸡血滴进放了盐的清水碗里。
“满了,换碗。”褚珣淡淡地说道。
“噢噢噢”李从嘉痴怔了好一会,手忙脚乱替换盛满鸡血的碗。
些许鸡血溅落手上,李从嘉紧闭双眼,口中默念:“罪过罪过”
放完血,褚珣把鸡浸没在沸水盆里,又麻溜地把一笼子鸡杀完。
“跟着我做。”褚珣开始拔鸡毛,李从嘉坐在一旁卷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戳戳盆里的鸡。
褚珣看了眼天色,淡然道:“再不快些,你十日的工钱可就没了。”
李从嘉咬牙深呼吸,强忍浓烈鸡味,照着褚珣的动作有样学样。
折腾近一个时辰,两人终于把一笼子鸡处理完。
李从嘉累得差点瘫倒在地。
褚珣同样累得不轻,揉肩捶腰一脸虚脱样。
“此番,多亏了褚兄,否则小弟今日一定连饭也吃不上!褚兄请受小弟一拜!”
李从嘉感激地长揖及地,褚珣大咧咧地坐着,打趣道:“贤弟下次去泰和楼吃席,不妨带上我。”
李从嘉咧咧嘴,哭丧着胖脸:“褚兄莫要逗弄小弟了。”
正说着,一个伙计进了灶房,朝褚珣招手道:“掌柜让你早些回去温书复习,快走吧。”
“稍等。”褚珣拱手,转头对李从嘉笑道:“我先走了,明日再见,告辞。”
李从嘉站起身,看了眼那伙计,正是几日前到房间里催收房费的那个。
这人长得高大威猛,李从嘉有些怵他。
“褚兄要回去温书?”李从嘉喃喃问道,神情难掩羡慕。
褚珣笑道:“正是。我从乡下赶来,寄住在二大爷家中,为的就是参加不久后,泾州学堂的统一招生考试。”
“泾州学堂?”李从嘉疑惑。
“节度府很快就要重建官学,泾州学堂便是泾州州学。”
褚珣解释道,看着他,“贤弟本不该落魄至此,看得出来,贤弟也是饱读圣贤书之人,应该把志向放在经世治民上。”
李从嘉嘴唇嗫嚅着,内心仿佛有所触动。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贤弟无需灰心,一时之困境,必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
褚珣给了他一个饱含深意的微笑,拱手作别而去。
李从嘉怔怔地望着他离开,眼瞳里一点点蓄满泪水。
他喃喃地重复着刚才褚珣的话,刹那间,他的内心好似受到震动。
离开江宁,背井离乡,当有一日,连徐铉也护不住他的时候,他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在这后灶房做工的几日,李从嘉经历了从未有过的人生历练,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方式。
这些对于他来说,好像全新的世界。
在这里,李从嘉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那满肚子的辞赋文章,典籍经义毫无用途。
李从嘉长叹口气,脸上满是颓然。
他突然为自己感到泄气,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迷茫。
后宅院里,伙计四周看看,压低声道:“少使君饿坏了吧,可要先用些饭菜?”
朱秀加快脚步,嘟囔道:“先洗澡,一身鸡味熏得慌!唉太久没干活,手艺都生疏了,累死人!”
伙计想笑又不敢,连他都惊讶了,没想到少使君杀起鸡来倒是娴熟得很,瞅着架势,像个专业杀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