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州城外西南二十里,靠近朝邑县有一座小镇。
近一年来,李守贞下令强征青壮充军作劳力,镇上适龄男子大多被抓走,留下的妇孺老弱死的死,逃的逃,原本还算太平富庶的小镇,迅速残破衰败,变得死气沉沉。
小镇原本是一处屯兵地,作为蒲州城西南向的卫戍所,扼守在华州通往蒲州的陆路必经之处。
多年无战事,小镇作为屯兵所的作用逐渐废弃。
李守贞叛乱后,认为华州至长安都是由他的亲信赵思绾镇守,主要面临的威胁来自东面潼关之外,根本不把一处荒废小镇放在心上。
半月前,朱秀和赵匡胤来到小镇,乔装成普通百姓,留下数十人在身边,其余人分作十几支小部队,散落在附近山林间隐蔽。
一座民宅内,朱秀将床板挪到土院里,平躺下,拿一把蒲扇遮住脸,敞露衣襟,享受春日暖阳。
离开华州时还是春寒料峭的天气,这才没过几日,冬寒已经彻底消褪,气温快速回暖,春阳照射下,甚至还有几分炎热之感。
午后的宁静让人昏昏欲睡,朱秀本想小憩片刻,可刚闭上眼,屋里响起一声声闷雷似的呼噜声。
朱秀痛苦地捂紧耳朵,史向文这巨响的呼噜声当真可怕。
更要命的是这家伙只要躺下就能睡着,不分时间地点,想睡就能睡着,要是不叫醒他,能一连睡个三五日。
朱秀对此非常羡慕。
史向文倒是睡得香甜了,可却害苦了与他同住的人。
要不是考虑到小镇毗邻蒲州城,近来又时常会有叛军路过,朱秀早就搬出去独自居住,哪里用得着跟史向文、赵匡胤挤在一起。
咯吱一声院门被推开,又迅速合拢。
赵匡胤解下腰刀,搬了个马扎坐到朱秀身边。
赵匡胤朝屋里看了眼,说道“朝廷大军已经渡过蒲津桥,攻破蒲津关,在蒲州城北,黄河西岸扎下河西大寨。”
朱秀挪开蒲扇,阳光照耀下眯着眼睛,笑道“让我猜猜,可是郭帅亲自率兵攻打蒲津关?”
赵匡胤点头道“不错!郭帅暗中遣奉国军都指挥使刘词,绕道商州攻武关,李守贞分兵拒之。郭帅一面调集大军佯称要强攻潼关,一面却暗中从风陵渡口去到北岸大营,与白文珂等人对调防守,郭帅亲率天雄军和北岸兵马,强渡蒲津桥,打得李守贞措手不及!”
“郭帅骁勇不减当年啊!”朱秀赞叹一声,“潼关情况如何?”
“朝廷大军突破蒲津防线,李守贞方寸大乱,武关也被刘词拿下,正绕道潼关西面,形成两面合围之势,切断潼关与蒲州城的联系。
李守贞丢掉蒲津关和永丰仓,只能困守蒲州城,长则一年,短则半年,城中粮尽,不攻自破。”
赵匡胤摇摇头,叹道“果然不出你所料,李守贞看似势大,其实根本没有胜算。郭帅用兵如神,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
朱秀抻抻懒腰,两手枕着后脑勺,翘着腿道“李守贞之败,主因有三其一,河中军先胜后败,李守贞狂妄自大,骄傲轻敌其二,太过倚重赵思绾和王景崇,一旦两镇动摇,三镇联盟之势瞬间瓦解。其三,李守贞叛乱不得人心,其人资历虽高却无人望,单凭强权难以服众。”
赵匡胤默默点头,似乎有所感触。
“不过目前来看,李守贞也并非没有机会。蒲州城高大坚固,难以攻克,一味强攻并不可取,只会徒增伤亡。如果李守贞能据城自守,拖延一年半载,将朝廷大军牵制在河中,蜀军和唐军一定不会放过机会。
一旦两国来攻,朝廷分身乏术,郭帅必然要回军退敌,李守贞就迎来转机,可以向长安突围,又或是出散关去投奔伪蜀孟昶”朱秀摇晃蒲扇笑道。
赵匡胤皱起眉头“希望郭帅能早日想出办法破城擒贼。我们在岐州时,蜀军已经试探性进攻散关,如果再拖延下去,孟昶必定派大军来攻。”
朱秀翻了个身,懒洋洋地道“赵大哥不用着急,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了,也有个子高的顶着。咱们这种小个子,还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用不着操心太多。”
赵匡胤却是正色道“贤弟此言差矣!有道是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大丈夫生于乱世,自当上报君王,下安黎民。如今中原正统已定,伪蜀和伪唐依然割据一方,正是我辈将士用命之时,如何能产生怠惰之心?
贤弟乃隐士高徒,闲散逍遥成性,但既然已经入世,言语之间,切忌不可对朝廷嬉戏调侃,还是应该有所敬畏。天塌了之类的话犯忌讳,今后不可再说。”
朱秀坐起身子,拱拱手道“赵大哥教训的对,是小弟出言无状。我的意思是,李守贞应该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听说近来唐主李璟正在跟吴越钱氏交战,不太可能与我朝主动交恶求战。伪蜀孟昶倒是有可能趁机来犯,不过只要守好散关,想来也无大碍。”
赵匡胤笑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