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和笑的东倒西歪,亲了下他的脸蛋儿,说:“不许乱喊,拴得住是你爹。”
宝儿看母亲乐,自己也傻乐,两手抓着脚,大声说:“拴我爹!”
慕和笑得更停不下来,乐得肚子都疼了。
……
李家家族庞大,十分富有,但商户终究地位不高,屋宅建得很低调。
宅院都不大,也没有阔气的园子,入夜上灯时,姓李的灯笼挤挤擦擦挂了一整条街。
钱似乎都使在内部装潢上,架子床上的帷幔都恨不得绣满花,一个痰盂都是精瓷,放旁人家都能当餐具使。
慕和不愿意干站在客厅里被人冷落,所以让李继嗣先抱着宝哥儿去见她们。
想那一家子肯定稀罕完儿子、孙子,才会想起她来。
果然,她将喜儿和可儿都安顿完了,李家的一个妈妈方才来请她过去。
厅堂并不十分敞亮,但极深,名副其实的深闺,慕和像进了个洞府般,不知道转了多少弯。
等她的全是女人,老的、少的、年幼的,每个人都梳着溜光的头,擦脂抹粉,披红挂绿。
这样大家族里女人聚会,都得拾掇得体体面面,尤其还有外客在,恨不得一个赛一个。
她们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徐慕和瞧,瞧得她浑身发毛。
这里有个缘故,族里人都听说继嗣的娘子比他大,但传来传去就三人成虎了。
明明只大四岁,以讹传讹就成了‘大十岁的带着俩孩子的二婚妇人’。
还有人为此嚼舌头,说继嗣是太早出去闯荡,恋母,才找了这么个媳妇。
不然陆、何两家姑娘那么好,怎么说什么都不肯干。
她们以为进来的会是个有些春秋的夫人,没准跟李继嗣站一起,像他舅母或是姨妈,一脸风霜。
可徐慕和这样有钱的富婆,自然保养得宜,穿戴考究,通身气派。
何况她虽不是倾国倾城的人物,但在普通人里那是拔尖儿、占头筹的,气质娴静。
这反差令众人错愕,故只盯着她一遍遍打量。
李太太见她生得这副模样,顿时松了口气,殷勤又喜气洋洋地拉着她给奶奶敬茶,又让她上座,挨在自己身边。
徐慕和眼中的每个人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笑脸。
连太婆婆也碍于她安人的身份,不敢给她任何脸色。
在这样的氛围里,慕和有一瞬失神,心想,不管在男人堆儿的生意场上,还是在女人堆儿的内宅里,她终于靠自己赢得了尊重。
入夜,夫妻俩在他没成亲时的卧房歇下,李继嗣问她道:“没你想得那么可怕吧。”
慕和之前不想来李家,除了生意上是真忙之外,还有就是第一段失败的婚姻让她对大家族有了恐惧。
“你换十七岁的徐慕和来,她们能生吞活吃了。”
李继嗣是男人,他根本不懂女人在内宅里是如何熬出头的。
那种苦比起男人在外头闯荡一点都不少。
李继嗣从后面搂住她,亲昵地说:“十七岁的我不知道,我反正喜欢现在三十七岁的,讨厌二十七岁的。”
“二十七岁时怎么了?”慕和不懂。
“那会儿你天天都说我俩不般配。”
“咱俩本来就不般配”,慕和用小木梳打理发尾。
他笑嘻嘻,嫌嫌地抱着她往床上倒。
“我不信,咱俩现在就配一下,看看般不般配。”
“浑说,配人还是配牲口啊”,慕和气笑了,砸了他两下。
她又突然想起李继嗣的贱名‘拴得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内个小名儿真是配牲口。”
李继嗣不知道慕和十七岁时什么样,但他爱自己的十七岁。
那一年他决定接手西川的买卖,千里迢迢地去了,然后就与她见了面。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面,在那间又小又简陋的叫做和兴源的铺面里,她像一株寒梅,素雅坚韧的芳姿将那一屏风的牡丹花都比了下去。
他太年轻,还很傲慢,只知一笑能倾国,不信相看有断肠。
他只花了三百两就买了一丛牡丹,却花了十年才摘得这一支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