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来家三口齐聚厅中,正中方桌上摆着那封密信,各人脸上都有些凝重。
半晌,徐氏头一个开口问道:“顺儿,这瞧字迹应该是个姑娘吧?你同她是怎么回事?如今可千万不能招惹府里的丫头等袭了爵,再寻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才是正理!”
先前急着让儿子相看丫鬟的是她,如今将府里丫鬟当洪水猛兽一般防着,唯恐耽搁了儿子大好前程的,却也是她。
“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这个?”
来顺苦笑一声,半真半假的解释:“我猜这封信多半是秦家大姑娘的手笔我出首邓好时,也替那潘又安洗去了污名,她这约略是想替表弟报答恩情。”
说完,见自家老子还在沉吟,就主动探问:“爹,您怎么看?”
来旺缓缓摇头:“赖家、林家、吴家都有可能出手,不过这等事儿一旦传滥了,再想刨根儿问底可就难了。”
顿了顿,又道:“咱家的根儿本就在王家,袭爵补缺的事也要着落在王家,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二奶奶那里,倒也未必就是坏事。”
“您是说”
来顺领会道:“咱们不妨顺水推舟,让二奶奶以为这府里上下,都有意在排斥王家?”
说到这里,他心下又冒出个主意来,忙补充道:“那最好把这源头,定在东府那边儿,就说是二奶奶掌权,得罪了那边儿的内外管事,故此才传出这些怪话来!”
“孺子可教也!”
来旺轻轻一拍桌子,拿定主意道:“且等这流言传上几日,咱们再出手也不迟!”
与此同时。
赖家的大客厅里,赖大与赖升兄弟,也正议论来家的事情。
“你在东府里好生查查,看这焦大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古怪我这边儿也使人盯紧了来家,再捋一捋他们这些日子都做过些什么。”
正说着,赖大家的自外面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势。
赖大因此便板起脸呵斥道:“自家兄弟面前,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
赖大家的忙赔笑:“不是要瞒着叔叔,实是怕老爷还有旁的谋划,所以不敢乱问。”
“到底是什么事儿?”
“近两日府里的妇人们都在嚼舌根儿,说来家大排宴宴如此招摇,必是贪了咱们府上的银子那话里话外,还刻意点出了他们出身王家,不是咱们府上养熟了的。”
赖大皱眉:“还有这等事?”
一旁赖升也奇道:“听哥哥的意思,这并不是你的手笔?”
赖大横了妻子一眼,冷笑道:“我若要在妇人当中散播谣言,自越不过你嫂子去,她既不知,又怎会是我的手笔?”
赖大家的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她询问流言蜚语是假,真正想试探的,实是丈夫有没有在府里另置外室。
因就笑道:“我也是听说,晴雯因这事儿和二姑娘屋里的司棋吵了一架,才以为”
“好端端的,她掺和个什么?”
赖大皱眉道:“你抽空告诉她一声”
想了想,又补了上了茗烟:“还有茗烟,他们只要跟紧了宝二爷,往后的好日子长着呢,莫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
赖大家的满口的应了,却又忍不住给晴雯上起了眼药:“那小蹄子虽说是出自咱家,可打从攀上宝二爷的高枝儿,倒拿乔起来了,让她好生拢着哥儿,她偏耍什么小姐脾气”
说到半截,见丈夫眼色不对,连忙偃旗息鼓。
“你真是老糊涂了!”
赖大这才教训道:“就因为她这独一份的性子,哥儿才愈发偏爱她,要和旁的没甚区别,又哪里显得出她来?”
待妻子怯怯受教,他又不耐烦的一甩袖子:“行了,忙你的去吧。”
转过天上午,晴雯听了茗烟的转述,却是冷着脸没给茗烟半分好颜色。
若无赖大这话也还罢了,越是有人拘着不让再闹,晴雯回想起昨儿那场冲突时,就越觉着羞愤难当。
她自打来了宝玉身边,何曾在旁人面前服过软、低过头?
偏昨儿对上司棋,竟就当众露了怯懦。
想起自己当时的仓惶失态,她就觉着脸上热辣辣的,偶尔撞上小丫鬟们的眼神,也都觉着是暗含嘲弄。
恰巧回了堂屋,又听闻宝玉带着袭人去了梨香院,就愈发气闷难解。
因见书桌上积了些新采的桃花瓣,她便自顾自取了小药杵,胡乱塞满了,狠命的捣弄着。
她这里正自咬牙宣泄,不期贾宝玉从梨香院回来,见她香汗淋漓的模样,就随口打趣道:“前儿你还嚷着燥热,今儿却怎么披挂的这般严实,也不怕把自个捂出病来。”
说着,又上前要帮晴雯褪去外衣。
“别”
“哎呀!”
晴雯待要躲闪时,却已然迟了,就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