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钱掌柜冷眼一瞥,“四爷做事向来不拘小节,区区两担盐而已,有什么稀奇。你若不信,自请去王恭厂问去便是。”
陆勉沉默须臾,又问:“既是天福楼领走了,也该是天福楼的亏空,为何要直接记在盐庄账上?”
“四爷说,侍奉寿宴到底不是酒楼经营,这亏空自不能让天福楼独自背了去。”
钱掌柜说罢,见陆勉眼角微垂不再问话,便又恢复澹然神态道:
“陆掌柜初出茅庐,就算想在家主面前出风头,也要懂得量力而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妄口巴舌。”
他说完,正欲再品杨梅荔枝饮,却听陆勉又开始发问。
“那天福楼总号这批盐,是何时抵京?”
“八月二十。”钱掌柜对答如流。
“如此说来,按照漕运的时间推算,这批盐应是七月初五从江南盐场出库,再从淮安码头运到京城。”陆勉说着,又看了一眼漕船航运记录,道,“那就是和往年一样,都是跟着军盐一起押运的。”
“军盐”二字一落地,钱掌柜锐眸忽地亮起。
却迟迟没有回复。
这空档,迟铮已将二人对话悉数报给陆挽澜。
正厅上乐声嘈杂,除了钱掌柜最初的咒骂和“天福楼”三个字外,其余的话根本听不清楚。
天福楼陆掌柜如坐针毡,生怕查出什么牵扯到自己,却没想到家主眼睛盯了自己一会儿后,便又开始跟花妈妈聊起了经营之道。
掌柜们不知偏厅情形。
陆挽澜却知道,此时的钱掌柜应是百口莫辩了。
军盐这事儿跟风家脱不了干系,恐怕还有谢家和王家从中作梗。可陆家到底不是吃素的,光是码头上就有数百个打手。况且有大哥和三哥的名号在外,漕军就算不干净也要看在他们的面子上稍加庇护,饶是如此还能着了他们的道。
除非是自家人故意露出马脚,让人乘虚而入。
她不漏声色地与其余掌柜谈天说地,等着听陆勉的后文。
果不其然,偏厅的陆勉此时才开始显露锋芒,口气中是藏不住的质问:
“这账簿上记着,往年的军盐都是七月初五从江南盐场出库,从淮安上运河运到京城后,再送到各边塞军营。为何今年的军盐,明明在七月初五出了库转天又入库,最后改为七月二十六出库?却不与民盐一同押运?”
“老朽记得是漕船需要修补。”钱掌柜反应极快,回答时仍是面不改色,“此事非同小可,老朽还专程向四爷请示,请示过了,才让民盐先走。”
却见陆勉将航运记录一摔,道:“既然如此,为何码头账簿上写的是,因天气有变,盐庄总号命令推迟运盐?”
不待钱掌柜反驳,又接连发问:
“既是天气有变,为何民盐可走,军盐不能?”
“既是修补漕船,那为何漕运码头没有修补支出记录?钱掌柜不会以为修补十数条漕船,就只是晒晒太阳这么简单吧!”
“难怪军盐出了问题,钱掌柜莫是做了家贼?”
“你!”钱掌柜拍桉而起,“空口无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