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挽澜领命退出殿外,一弯娥眉残月挂在墨色苍穹。
冷风吹着殿外雕花长廊上的宫灯,琉璃灯罩上的五彩龟鹤延年祝寿图,亦随风摇曳着映上她侧脸,可斑斓的图案却称得她面色苍白如纸。
王太后的话,还在她耳畔回响。
这个老妖婆!
竟是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想要用四哥和天福楼来威胁自己。
就算陆家循规蹈矩,细微之处皆按照宫廷宴席的规制侍奉,可若他们不满意,随便寻个错处也是易如反掌。
一丝寒意霍地从陆挽澜心底泛起,她一直以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自认为谨言慎行求得不过是个安稳。
可却忘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只要陆家在,陆家的权势还在,这场争权夺利的血雨腥风,就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她能铁了心和他们耗到底,可却不敢赌上整个陆家。
几位兄长,对原主如父如母般的疼爱,亦是历历在目。
京中小童自小嘲笑她无父教养,无母疼爱,是二哥和四哥以大欺小为自己出气。
长大了每每生病胡闹,想要娘亲,是三哥和五哥没日没夜照顾自己。
大家闺秀躲自己像是避瘟神,是大哥和六哥带自己游山玩水。
亲情,对于穿越而来的陆挽澜来讲,亦是要用生命去守护的。
看着自家姑娘一脸愁容,小喜适时宽慰:“姑娘,四爷差人传话说一切准备妥当,让您不要忧心。”
陆挽澜点头,本欲去膳房看看四哥陆云昭,可又怕自己这幅模样去了让他分心,便就作罢。
回到偏殿之时,恰好见二哥陆云帆和六哥陆云策端了药碗回来,陆挽澜半个苦字也没说,接过药碗就喝了个干净,倒是让两人惊讶半天。
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寿宴就要开始了。
可此等场合非重臣及家眷不得入座,陆云帆和陆云策见小妹一个劲儿把自己往外推,便也乐得无拘无束,嘱咐几声就去了观景台。
那里地势高,也方便两人关注小妹的一举一动。
笑着关上房门,陆挽澜便强忍伤痛,让小喜为自己换上亲王妃服制。
待上妆完毕,抬眸一看,铜镜中的自己虽身披织金云纹凤霞帔,头戴点翠缀金九翟冠,一丝一缕皆透着华贵无双。可却愈发衬得她脸色蜡黄,形容枯槁。
这样子赴宴,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自己受了重伤。
那适才对自己颇为忌惮的丹巴七部众人,也定会找机会对自己下手。
须得遮掩一下才好。
陆挽澜想着,便开始翻着状态前的瓶瓶罐罐:“小喜,帮我找找颜色最红的胭脂。”
“姑娘不是说,王爷不喜艳丽的,才选这个粉桃的?”
小喜一头雾水,可见自家姑娘一脸急切,便从紫檀五屏风镜台最下头的抽屉里,找出个宝蓝色珐琅掐丝的胭脂盒子,呈在陆挽澜面前:
“姑娘,王爷特意嘱咐奴婢带着的。”
陆挽澜接过打开,忽地眼前一亮。
这不是中秋宫宴那日,自己涂上以后,萧晏之说太红的那盒?
“他、他什么时候嘱咐你的?”
陆挽澜问了一句,便埋头挖着胭脂。
“姑娘那时候人事不省,奴婢不知带些什么,王爷就说挑些你家姑娘喜欢的首饰脂粉,那盒大红胭脂就很好,奴婢就把它带来啦。”
小喜说完便又打算去寻几串手钏,给陆挽澜挑选。
全然没注意到,自家姑娘此时嘴角弯弯,就差乐出声来。
他,竟会这样说?
可转念再想到萧晏之此时,许是还在十七渡口拼杀,去又倏地红了眼眶。
找个心口不一的男人,怎么还不回来吃胭脂?
“姑娘,那今儿可是要做桃花妆?”
小喜见她指尖点着胭脂愣了半晌,便又行至妆台前,揭开一个宣窑瓷盒,拈了一根玉簪花棒,对铜镜中的陆挽澜笑道:“嫣嫔娘娘送的,说是用了紫茉莉种子配上好的香料……”
“嫣嫔?”陆挽澜本想找个机会去谢她,可又想她才出了月没来围场,便又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就做桃花妆吧。”
小喜点头,用花露濡湿了玉簪花棒中的香粉,薄薄扑在这幅倦容之上。
月影爬上西窗,银辉的那一头,十七渡口密林深处,萧晏之亦是对这小人儿心悬在念。
她轻描黛眉,远山出峰之时,杀气尽现;亦如他长刀劈砍,匹炼之刃如舞龙蛇,于薄雾中在敌军脖颈划出一条血线。
大团血花喷涌而出,点点腥红蒙上他的脸;正像她雪腮着红,晕出羞涩桃花笑靥。’
胭脂点唇之际,他锐目如电,挑破来人喉咙,松林上震颤,原是三尺血高渐!
时空交错之中,他二人亦是并肩作战。
盖上胭脂盒子,外头已响起了催促之声,陆挽澜沉了沉心思,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