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深深,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大门紧闭,四周无声,气氛有些凝滞。
一旁侍立的太监沏了杯茶过来,“皇上,该歇一会儿了。”
书案上散落着奏折,龙椅上的人面色凝重,在幽静的殿内更是显得神情沉重。
“人走了没有?”皇上头也不抬,问道。
太监瑟瑟应道,“还没呢,人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了。”
“让他跪,朕要看看,他能跪到什么时候。”皇上很生气。
太监往紧闭的殿门外望了望,这不是让他们下面做事的人为难嘛,出了这种事,皇上正心烦呢不想见西宁侯,西宁侯便在殿外常跪不起。
西宁侯家的事,是国事也是皇上的家事,不好管呢。
“皇上,你消消气,等天黑了,人自然就走了。”太监劝道。
“他不走,难道朕还得管饭?”皇上气道。
太监知道皇上说的是气话,想笑又不敢笑。
那可是从小备受宠爱的安成公主,即便成了亲嫁了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也是一样的,皇上怎么能置之不管?
太监笑了笑,把茶杯递上去。
皇上抿了一口茶,拿起书案上的奏折继续看,心浮气躁看不下去,一气之下把奏折仍在地上。
“顺天府尹呢,他怎么不来跪?”皇上突然问道。
太监有些同情顺天府尹,心中轻叹一声,弯腰去捡地上散乱成一团的奏折。
“顺天府尹确实应该来跪。”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顺天府尹玩忽职守,没有早一点拦下闹事的村民,闹得人尽皆知,酿成大祸,顺天府尹应该为此受责。”
伴着说话,一个身材清瘦的人从后面的书架转出来,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容还带着这个年纪才有的桀骜。
“但是堵得了十几个村民的口,怎么能堵悠悠众口?”
他手里握着一卷书,刚从书架中挑选出来的。
旁边的太监怀抱着一大堆刚捡起来的奏折,朝人施礼,“白大人。”
这人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白雨,后来进了翰林院任翰林侍读。
皇上回过头看他,“你也觉得这种事纸包不住火,迟早要事发?”
即便是十年前的旧事,就像余存在身体里的旧疾,不管是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终有一天会爆发。
年轻人神情坦然,眼神干净,连说话的语气都透着镇定自如。
“皇上,你太仁慈了。”白雨说道。
皇上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人说他仁慈,世人都怕他,说他残暴,不顾兄弟叔侄之情,他是怎么从藩王进京,到后来篡位夺权,夺了侄儿的皇位,他心里最清楚,世人都说他名不正言不顺。
“仁慈?”皇上苦笑,只有他知道他自己有多可怕。
他的野心有多大,他从小的目标是成为人上人,他才不要当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年他为藩王时,就曾悄悄养兵,养兵八万,曾经一度,朝廷的兵力都不能与他抗衡。
十七施礼,然后跪坐在蒲团上,“皇上你对儿子儿孙们太仁慈了。”
太监差点被吓到,凭着被皇上信任重用,又经常伴君左右,什么话都敢说。
还真是个口无遮拦的年轻人。
听到白雨的话,皇上大笑,“后生可畏,也就只有你,白状元夸赞朕仁慈。”
太监垂首屏气站在一旁,皇上听了这话,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皇上坐直了身子,眼睛定定地看着这年轻人,想把人看透,也想看他怎么继续往下说。
“大树底下好乘凉,皇上就像一棵大树,你的皇子皇孙们都想受你的庇护受你的恩惠,在你这棵大树底下,荫恩不断,百年甚至千年,千秋万载。”白雨继续往下说。
皇上沉思一刻,“朕不仅是天子,也是一位父亲,保护孩子和保护子民,这是朕作为父亲和天子的职责所在。”
白雨摇摇头,“父生子,子生孙,孙又生孙……”
皇上有些看不透大殿下面的人,他到底想说什么?
绵延子嗣,家族兴旺,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眼前的人是状元郎,饱读诗书,才能出众,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会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