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相的坚决执行下,国王陛下的意志得到贯彻。
前任首相的温和政策已经被彻底推翻,恢复了过去的严厉政策,甚至更加变本加厉,不光到处都在查禁报纸,抓捕异见分子,甚至还有传言说,内务部已经制定了一份名单,准备在形势需要的时候执行逮捕,必要时国王将会解散议会,以政府的法令来维持国家秩序。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冬天,谣言和真相已经没有人分得清楚了,但是所有人都已经看到,国王陛下将会以严厉态度来对待每一个心怀不轨之徒。
在铁腕之下,原本喧嚣的巴黎舆论界顿时噤若寒蝉,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批判性社论也随之消失不见,人们在风声鹤唳当中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为了牺牲品,遭受牢狱和流放之灾。
然而,这种强硬的措施,只能普通人感到害怕,但对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们来说,他们反倒从中嗅到了别的味道。
他们从王室和政府的穷凶极恶当中,看到了它此刻的虚弱和惊恐,也看到了它岌岌可危的现状。
他们也都知道,摊牌的时刻也许就要来临了。
而且他们都不相信,这种“铁腕”能够压制得住局势。
从1789年开始,到现在,40年过去了,王室,国民公会,吉伦特,雅各宾,督政府,拿破仑,复辟王朝,百日复辟,第二次复辟……所有人都见证过太多风云变幻,也丰富的政府更迭经验,有经验的人能够嗅出一个政府在死亡之前的味道,一股血腥和腐朽交织,恐惧和贪婪并存的味道。
在奥尔良公爵看来,情况就是如此。
“哎呀,我可怜的老兄,他怕是顶不住了。”在温暖的壁炉前,公爵以轻松愉快的心情,对着他身旁的智囊菲利克斯高丹先生说。“我虽然猜得到他会发疯,却没有想到他焦急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可怜人……”
“事到如今,他想要挽回局势也晚了。”尽管谈及的对象是国王,高丹先生的口中没有丝毫同情或者尊敬。“他已经花了好多年时间向我们证明他不是那块材料,如今他终于可以向全国人民展示了。”
“确实够糟糕的。”公爵愉快地点了点头,“所以,本着对国家和人民、乃至对他自己有利的态度,他应该去找个好地方养老退休了——”
接着,他又看向了自己的心腹,“先生,目前你觉得把握大吗?”
“把握很大。”高丹先生以严肃的态度点了点头,“我私下里和几派人都接触过,数百名众议院的议员中,至少有过半的人不满于如今的政府,而在国王陛下以如此强硬的态度面对议会之后,恐怕反对他的人会更多上一半……就立宪政体来说,这样的政府已经难以存续下去了。”
“是啊,他明明已经这个时候了,却总喜欢假装自己还活在1789年之前!”奥尔良公爵也发出了一声感慨,“如今一个国王,面对议会时绝对不能采取这种斗牛士般的态度,他应该合作,哪怕是假意合作也罢,总之要摆出尊重宪法的派头来。路易十六当年就因为这种愚蠢行为而死,没想到他的弟弟过了几十年,还是没有学会!”
“他们还没有从迷梦当中走出来,还觉得他们只凭血统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号令这个国家。”高丹先生耸了耸肩,“不过,法国人民会再次教育他们的,不迟不早。”
“如果是我,我会明智得多。”奥尔良公爵耸了耸肩,然后对着窗外呵了一口气,“议会是个大旅馆,变来变去,每个几年都会换一群新面孔,所以何必和他们争论呢?只要在这个大旅馆当中找出合作者,我们就可以无往不利了。”
“诚然如此。”高丹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经历过整个恐怖年代和复辟年代,见过太多的腥风血雨,也经历过太多罪恶和灾难了,所以他不再迷信任何主义,只希望能够以务实的态度维持秩序,帮助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恢复和平。
因此他既看不上穷兵黩武的帝国,也瞧不起还活在旧时代的波旁王室,他希望能够帮助一个更温和的派别来统治法国。
而他的雇主正是他选定的对象。
他当然知道,这位公爵,身为王室小宗,为了政治野心想要篡夺王位,所以才装出了开明的形象,但是这不重要,不管是不是演的,只要他这么做了就行了。
他相信奥尔良公爵,可以给法国带来一个更温和、更繁荣的新时代,抚平这个国家的创伤。
如果有那一天,他一生的政治抱负,也就可以实现了。
“据说国王陛下还准备了一份名单,准备在必要时戒严然后逮捕。”就在这时候,奥尔良公爵突然又开口了,“你说,我和您会不会也在其列呢?”
“我相信不会,因为他现在已经焦头烂额,无力再处罚您,再说他也没有实质证据证明您在试图颠覆他,您有公开表达意见的权利。”高丹小声安慰公爵,“况且,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反而对您有利,因为那就证明你确实站在人民一边,您的声望势必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