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跳岩于成年人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可对三岁的玉米而言却是极难征服的。我伸出双手将他抱在怀中,跟着白菜小心翼翼地在岩石上挪动着步伐,若是稍有行差踏错,便会直接掉入河中。沱江这一段的水位很浅,虽不会对游客造成什么危险,但坠入其中却免不了弄湿一身衣裳,我自然还是谨慎些好。
经跳岩西渡沱江,我们来到了北门古城墙脚下。依沱江而建的城墙系由当地出产的红色砂岩石条砌筑,表面的红色历经风雨仍未褪去当年的鲜艳。石块接缝的地方,虽已被一些肥厚的青苔早早地覆盖去,却仍躲不掉被杂草侵占的命运。正是这攀附生长着的几株蕨类,才让城墙沉淀出古朴的痕迹。
拾阶而上,此时城墙上已拥挤着不少专注于拍照的游客。面向沱江的女墙上,规则地留有一孔孔方形垛口,是古时守城士兵瞭望敌情与迎敌射击所用。只是这些冷兵器时代军事上的智慧结晶,在如今的太平盛世里,怕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城墙的排水口,嵌有一对石刻龙头,每每有水排出,便如同二龙吐水一样活灵活现。略显另类的是,它们张开的口中竟露出一排人类般整齐的牙齿,多少有些令人忍俊不禁。
与城墙相连的是古城北门城楼,这是凤凰现存的两座古城楼之一。城楼是以城墙为基础,在红色石条上用青砖再垒出一座双层的重檐歇山顶建筑。其下不过四人宽的拱门内,两扇大开的被铆有铁皮的厚重木门早已残破不堪。门洞靠墙处摆放有两排条石凳,上方嵌着一块刻有“璧辉门”字样的光滑红色石匾。石匾在往上的几块石砖,雕刻着几幅难以名状的浮雕,浮雕已被岁月磨平了了棱角,让人看不清楚它在表达些什么。
登上城楼,玉米险些被地面上凹凸不平的石板绊了一个跟头。城楼外侧的圆木柱子并未进行过打磨,从其表面黑得发亮的颜色不难判断,它们当初一定经历过烟熏火燎的碳化处理,否则怎会如此坚固耐久。而内侧的格子木门,在建造初期受到的待遇规格显然高得多。它们看起来全部出自本事不低的木匠之手,只不过精致的漆面早已在历史长河里磨损殆尽,显得饱经沧桑。
从北门城楼沿着城墙向前,便能一路走到东门城楼所在的位置。可我们并未向其他游客一样继续在城墙上漫步,而是转由登瀛街来到位于中营街上的沈从文故居。世人了解到凤凰古城,多是从沈从文开始,我与白菜也不例外。既然现在来到他书中所绘的边城,自当要来缅怀一下这位对我们影响甚远的文史泰斗。
这是一座二进式的南方四合院,红色石砖铺就的天井四周,围绕着砖木结构的堂屋与几间厢房。房间门窗的镂空雕花依旧细腻精致,可红色的油漆面已被风雨蚀落至斑驳。可惜如今已难以寻见当年沈先生在此处长大留下的印记,只能借着被改造后的陈列室来感受他当年的风采。
故居陈列室里,挂有不少沈先生各个时期的照片,有些难以找到影像资料介绍的年岁,则只好用文字来代替。我从中得知,他生长在一个富足的家庭,却在十四五岁时家道中落,不得不投身行伍,而后辗转南北创作文学、大学任教、研究历史,直至终老。而屋中摆设的桌椅、床榻、家具,则是沈老昔日使用过的旧物,令人感叹物是人非。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他伏在桌上埋头写作的场景。
故居著作室里,陈列着一卷卷沉甸甸的书稿手迹。我难以想象,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他是如何在颠沛流离中打磨出这些蜚声国际的著作。直至今日,他的文化影响力也并未随着历史消散。你瞧,摆放着沈老出版物的柜台前,不正站满了等待购书的年轻人。此外,我手里牵着的玉米也在这里接受了文化的熏陶,相信日后他也会把文学的火种传递给身边的人。
午饭时间,一家人走到故居不远处的一间当地特色饭馆用餐。说起湘西,可能许多外地人最先想到的便是神秘的赶尸、苗蛊与落洞。但在钟爱美食的湖南人眼中,湘西最出名的莫过于腊肉与糍粑,因此这一餐的桌上自然少不了它们的身影。
一块上好的湘西腊肉往往色泽红润,绝不会被柴烟熏至乌黑。而这样的食材不需要繁冗的烹调方式,只需佐以青蒜叶或小笋丝炒制,便是一盘老少咸宜的美味。肥瘦相间的腊肉还残留一丝柴火香气,已被煸至透明的肥肉入口即化,而鲜红的瘦肉则嚼劲十足,让人的舌尖无法相信这是猪肉带来的味道。若是想要体验更为地道的滋味,大可以尝试本地人最为喜爱的萝卜干炒腊肉,那才是真正的湘西特色菜肴。
而湘西糍粑,则是土家人与苗家人千百年来最拿手的点心之一。以往逢年过节才会出现在餐桌上的糍粑,如今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改善已经成了这里街头巷尾最为常见的小吃。在湘西,家家户户一定要把糍粑做成圆饼状,那些心灵手巧的,还会给糍粑赋予缤纷的彩色。金黄色的是玉米糍粑,紫红色的是高粱糍粑,墨绿色的是艾叶糍粑,灰绿色的是蒿菜糍粑,还有绿豆糍粑、包谷糍粑、红薯粑、猪血粑、蕨粑等等,总会有一款是你喜欢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