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如约而至。
廖灿星新学期第一天的第一节课,便是“大一英文课”。
西南联大的“大一英文”采取了战前清华的做法,但是因为三校合并,并没有采用清华的教材,而是由教授们自选教材打印成讲义。课程分为“读本课”和“作文课”,“读本课”以阅读现代短篇散文作品为主,每周三学时,“作文课”每周一学时,共计六学分。
“大一英文”采用分组教学的方式,每组为二十人左右,每组的“读本课”和“作文课”又两位教师分教。教“大一英文”的先生很多,主要是教授和专任讲师主讲,光是教授便有叶公超、柳无忌、陈福田、潘家洵、钱钟书、黄国聪、莫泮琴等多位先生,专任讲师更是人数众多。
去教室的路上,“三朵花”结伴而行,廖灿星忍不住猜想给自己上课的教授究竟是哪一位,陈确铮曾选修过钱钟书先生开的“现代小说”课程,廖灿星听他讲过钱钟书先生的风采,说他讲课言简意赅,深入浅出,妙语如珠。廖灿星便暗暗期待能分到钱钟书先生的小组。
廖灿星正琢磨着,梁绪衡扯了扯她的袖子,廖灿星回过神来,顺着梁绪衡的手指远远地便看见前头有一个人,这人身材中等,身穿一套半旧的淡咖色西装,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捧着本书边走边看。
联大少有穿淡咖色西装的,那人的身量和步态也很有特点,楚青恬上过钱钟书先生教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一眼便认出他便是钱钟书先生,便笑着指给其他人看:
“你们看,那不是钱钟书先生吗?上学期我去听了钱先生开的‘欧洲文艺复兴’课程,讲得实在好极了,也不知教你大一英文的先生是谁,若是钱先生便好了。”
廖灿星点点头“那自然好极了!”
因为钱钟书先生走得很慢,姑娘们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梁绪衡伸出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低声说了句:
“别打扰了先生,咱们快些走罢。”
三人默然经过钱钟书先生的身边,走出一段后都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钱钟书先生腋下夹着硬皮的洋装书,手捧着一本颇为残旧的线装书,正津津有味地看,看到妙处不住点头微笑,喃喃自语,先生的目光都在书页之上,全然没有注意几个女孩儿正在不远处瞧他。
走到校舍跟前,梁绪衡看一眼手表,摸了摸廖灿星的头:
“小灿星,一会儿便要敲上课钟了,咱们就在这儿分开吧!”
三人互相看看,彼此会心一笑,便各奔各的课堂而去。
廖灿星满以为自己到得不晚,可到了教室后,她才发现座位已经快坐满了,她环顾四周,正犹豫时,第二排靠窗的一个男生朝她招了招手,示意旁边有空位,廖灿星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在那个男生身旁的位置坐下之后,廖灿星定了定心神,开始好奇地观察周遭的同学,此时身旁的男生朝她伸出右手,廖灿星赶紧伸手握住:
“谢谢你让我过来坐,我正发愁坐在哪里好呢!”
“你好,我叫杨振宁,我刚刚从化学系转到物理系。”
“杨振宁同学你好,我是中国文学系一年级的廖灿星!”
廖灿星直觉这位叫杨振宁的男同学年纪不大,可能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一张脸颇为方正,额头饱满,鼻高嘴阔,一双眼睛却目光灼灼,英气逼人,明明是颇为稚嫩的一张脸,却因为嘴角微微下垂,看来十分严肃老成。
杨振宁身穿一套黑色学生服,那衣服十分窄小,裤腿明显短了一截,露出一节小腿,他脚上的大头皮鞋又似乎太松,脚跟处有至少两指的富余。可即便身上衣着很不合身,杨振宁面上却丝毫不见窘迫,在跟廖灿星打过招呼后又主动跟前座的另一位男同学攀谈起来。
前座的男同学转过身来,瘦长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不自在,随即露出了腼腆又拘谨的笑容:
“杨振宁,你好,我叫许渊冲,我读外文系一年级。”
许渊冲握住了杨振宁伸出的手,杨振宁有力地紧紧回握:
“以后大家都是同学了,以后咱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许渊冲的脸微微涨红了,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只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
廖灿星十分欣赏杨振宁热络大方的态度,便主动跟他搭话:
“杨振宁,你今年几岁啊?”
“十六。”
廖灿星惊讶道:“哎呀,我十六岁时还是中学生呢!咱们竟成了同学了!你可真厉害!”
杨振宁还未及回答,此时窗外校工的敲钟声吸引了了大家的注意力,紧接着钱钟书先生便踩着钟声步履轻快地走进教室,站到了讲台上。
能够得偿所愿,真的成为钱钟书先生的学生,廖灿星心中自然是欢喜雀跃,可她很快便听到四周一阵低低的窃笑声,廖灿星起初还不明就里,可她很快便发现了大家偷笑的原因,原来钱先生衬衫的纽扣系错了位置,似乎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