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赵羽便被仆人唤起,他习惯性地望了望窗户所在的外置,却什么也瞧不见。这纸糊的窗户透光性实在太差了,他心里有些无奈,来到这儿也都十多天了,还是没能习惯古代的生活。
推开门一看,外面天色还是很黑,凌冽的寒风不断地往屋子里钻,冷得他直打寒颤,回屋加了件衣服这才好一些。
被寒风激了一下,他才想起还要上朝。之前他的品级太低,没有上朝的资格,一直好奇这明朝的上朝流程,可现在亲身实践一下,才知道,这上朝也是件苦差事。
无论崇祯是刚愎自用还是喜欢猜忌大臣,但在勤政这一点上却是无可指摘的,据说每日批阅奏折到凌晨,然后休息两个时辰便开始上朝,恐怕都可以和太祖皇帝比肩了。
洗漱完毕后就开始出门,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是人影绰绰了,官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边说便朝内城方向行进,他也紧跟在人群后面,双手交叉插入彼此的袖筒里,然后又将胳膊紧紧地贴在胸前。
这时,一顶轿子从他身旁经过,轿子的窗帘忽的被撩起,里面一位官员探出脑袋朝周边四处打量,许是注意到了赵羽奇怪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赵大人何故作此农夫之状?岂不有失朝廷官员之体统?”那官员虽是问询,语气却满是指责之意。
赵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样子似乎和周围的人有些格格不入,身旁离得近的官员已经在叹息了,天色昏暗,赵羽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不过却从这些叹息声中感受到了他们的嘲讽,赵羽连忙将手从袖子中移出。
“新科状元就这样安步当车?”还是轿子上的那位官员所说。
安步当车虽是褒义,但此情此景从这位官员嘴里说出可就充满了恶意,说罢他不等赵羽会话就挥手示意轿夫继续前进。
“赵学士初入朝堂有所不知,这在京的六品以上官员出行都会备轿,不乘轿子的要么是府中没有什么产业,要么是俸禄微薄而又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正思索时,后面又走来一位官员,只见他头戴乌纱帽,蓄着一副山羊胡,穿着一件镶边绣云霞鸳鸯纹长袄,打扮正和赵羽相同。待他走到赵羽旁边,低声对赵羽说道。
“咱们翰林院是清水衙门,今岁京城又碰上大疫,百姓四散逃离,寻常官员找不到轿夫不坐轿子倒也无妨,可赵大人乃是新科状元,又是御街夸官过的,不少人都认得,这不坐轿子可就失了体统。”那位官员向赵羽解释道。
“多谢大人告诫,敢问大人名讳?”赵羽成为状元后有一个月的假期,因此还未上任,昨日又被皇帝召见,从翰林院编撰升为侍讲学士,因此许多同僚他还不认得。
“本官乃浙江宁波府鄞县人士,姓葛名世振字仞上,与赵大人相同,皆为翰林院侍读学士。”葛世振说道。
“原来是崇祯十三年庚辰科的榜眼葛大人,失敬失敬。”这崇祯十三年最有名气的就是状元魏藻德了,他是崇祯也是北明最后一任首辅,北京被攻破后投奔李自成却被其拷打致死,因此作为和魏藻德同一科的榜眼,赵羽对他也有一些了解。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二人彼此之间也想差不了几岁,倘若不嫌弃,你我称呼对方表字即可。”葛世振摆了摆手,示意赵羽不必多礼。
“乐意之至。”二人相视一眼,皆笑了起来。
说话这会儿,已经到了午门,午门之上灯火通明,士卒也收起了白日慵懒恣意之态,一队结一队严肃地巡逻着。灯光照射之下,地上的人影都被拖得很长,官员们聚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等待着午门的开启。
不一会儿,一位太监走了过来,赵羽远远地看到,那太监正和一位官员交谈着什么。
“这是在核查今日上朝人员,核查完毕后朝臣们可以进入旁边的朝房等待,陈阁老他们可以去直房,这核查结果随后也会报于陛下。”看到赵羽似乎有些疑惑,葛世振解释道。
待清点完毕,除几位阁老之外,都陆续进入了朝房。
“这上朝可真是件苦差事啊,这几年本官马齿徒增,这身子愈发虚弱了起来,最近几次参加朝会都有些力有不逮之感。”一位约莫六十多岁的官员感慨地说道。
“是啊是啊,天启年间还好,先帝体谅大臣,朝会时间多有推迟。当今天子勤勉,咱们这些老朽又都到了耳顺的年纪,自然也有些力不从心了。”听了这话,旁边的官员纷纷附和,作出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
大明的律法和典章制度大多在太祖皇帝时期就已经制定完毕,但严苛的制度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和他的臣子们才能遵守了。而众所周知,明朝的皇帝多喜欢玩闹,正经的皇帝也没几个,所以到了中后期,这些典章制度大多被破坏了个干净。
到了崇祯朝,国事愈加败坏,崇祯皇帝也就开始重拾太祖皇帝的一些规矩,以期凭借勤政挽回颓势。这些大臣们过惯了舒服日子,突然让他们每日丑时就要准备上朝,十几年过来,他们的苦不堪言倒也可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