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韶走后,章越立即命人传范育过府,自己披衣书写奏疏,方才与王韶一番长谈。自己对于以后熙河路如何进取,也有了一点思路。
章越写到熙河要取凉州,先以兵精粮足为要。实行将兵法后,熙河路及陕西各路皆兵为将有。
兵之精练,实胜过了当初。
写到这里时,外人禀告范育到了府上,章越立即召对方来见。
范育登门只是作揖,并不说话,他知道自己时常评论政治言触章越之政,令对方不喜。
这入了夜,他本要早早上床歇息,没料到却被章越突然喊至府中。
范育以为定要遭到对方一番批评,心底也就作了准备。
章越看了范育一眼,此人如何,他事先有个印象,大约就是狂生一类的人。对于狂生,章越没什么好印象。不仅是章越,甚至官场上对狂生也是排斥的。
不过话说回来,狂傲的人一般都有才干。
孔子都说了,如果找不到第一流得中道行之的人才,那要找狂狷这等第二流得人才。狂者进取,而狷者有所不为。
“本相连夜找你是咨以陕西边事?是王子纯举荐你的,不用拘束,尽管直言!”
范育一听这才恍然,章越不是找自己来穿小鞋的。
难道自己错怪了章越?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章越怎会因自己平日一些对朝政的意见而记恨自己呢?
大概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范育这表情被章越看在眼底,只见他仿佛知道范祥心底所想什么般道:“你私下言语朝政之事,本相当然清楚。”
“但本相不是不许人说,批评要在真知灼见上,对朝政有所裨益上,似这等闹骚话干扰朝纲!”
章越也不是激将法,咱这个社团是允许良性的批评,但那些说牢骚话,在下面带节奏的,则必须予以处理。
不过范育被章越这么一激当即道:“下官岂是牢骚话之人,早有话想上禀丞相了。”
章越道:“是真知灼见,本相洗耳恭听。”
下面范育一一实言,章越仔细听了许久。
范育将胸中之言尽数吐露后,颇有几分忐忑,不过他倒依旧保持着几分狂生做派。
这范育果真有才,有些事还想到了我前面……章越略一沉思道:“本相让你为秦凤路转运使如何?”
从监察御史一口气跳至秦凤路转运使?这等封疆大吏?简直是平地青云,这是范育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范育闻言脸色剧变道:“丞相此言当真?”
章越闻言眉毛一挑,范育当场色变,立即拜倒在地道:“丞相若有差遣,范某自当万死不辞!”
变得太快,我还是喜欢你方才狂傲不羁的样子……章越道:“本相也算是用汝父的遗策,受益良多,故想给你一个机会。”
“我信王子纯的眼光,也信自己的眼光。还有你方才所说的事,日后到了熙河路仔细落实在任上。”
范育走后,章越将对方所言写入了自己的条陈中。
次日。
章越步入大殿,王珪已是等候在此。
章越与王珪行礼后聊天。
自王仲修之事后,章越对王珪反而是愈发尊敬。
说实话之前,王珪与自己在中书私下不和时,章越确实动了整垮王珪的念头。
但如今仔细一想,章越放弃了这个打算,反而主动与王珪修好。
为什么?
因为走了一个王珪,还会来一个王珪,官家为了制衡,肯定不会让章越一人相权独大。
你要将王珪真赶跑了,换了另一个比王珪厉害的,如何是好?
王珪此人与元绛不同,元绛比较颟顸,屡次顶撞自己,在御前反对自己的主张,王珪还是小心处理与自己意见相左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王珪这人没什么主张,毕竟对方是‘润笔执政’出身,不似章越从地方实干出身。作为三旨相公,王珪一旦遇到大事,都显得那么的手足无措,没有什么主张,而这时候一切都是章越拿主意,显得自己是那么英明能干。
多么好的一个衬托。
当然王珪虽没有主张,不等于在权谋上没有主见。对方在人事上抓得很紧,甚至针锋相对,避免在这方面被章越架空。
现在章越有了制约王珪的东西在手,却反而主动与王珪和好。
有位大佬说过,人与人交往,先展现价值,再划清底线,最后再释放善意。
章越也是这般,永远是要以斗争来求团结。朝堂上群相哪个没有矛盾,自己与天子也经常有矛盾,这都是无可避免的。
只要处理成本比较大的时候,大家都会相对忍着。
章越道:“老师,学生打算在秦凤路设棉业之商号。”
王珪问道:“是怎么一个章程?”
章越道:“如今朝廷在陕西各路推广种植棉花,百姓都是将棉花与粮食套种,比如种五亩高粱夹杂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