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孙路还是有功劳的,另一个时空历史上司马光要弃河湟之地,找对方询问。在孙路的再三坚持下,司马光还是放弃了这个决定。
后来章惇要收复河湟,也是对方所大力主张的。
在取邈川时,孙路又因偏袒不公而被罢职。而这个时空,孙路的命运因章越又有了另一个转折。
想到人才二字,章越忍不住推窗望月沉思。
什么是人才之要?
儒家推崇人治,既是人治,那么识人用人极为关键。宰相之权重之贤明更在于如何用人?
今夜他要见一位故人。
想起这位故人的交往,章越忍不住长吟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章越吟此一位五旬男子在彭经义的引领下带入厅堂。
章越回首与这男子四目相对。
二人霎时之间都是感慨万千。对方低声道了一句丞相后。
章越则上前搀扶起对方道:“子纯,多年未见了。”
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王韶。
当初王韶投靠王安石背刺自己的疼痛,章越至今仍是不能完全释怀。
虽说章越早知王韶有异志,但自己偏爱其才,若不是对方战必胜攻必取,也不能助自己登上经略使之位,熙河路开拓之功有一半都归于王韶。
可惜二人终究是陌路了。
当初天子征交趾时,曾有意启用王韶,但也因章越之反对作罢。
而现在王韶年已五十,章越亦近不惑,想起当年二人的恩恩怨怨早作化解之念,何况其子王厚、王寀、王廓三人如今都为自己将兵熙河路,替自己办事,自己倒不能如此对待王韶。
所以章越赦免了王韶,结束了他近乎十年的贬谪生涯,让他重返京师。
这番再见之前,章越突然想起曹操短歌行,对于人才那番渴求之心情,不由从心中吐出。
曹操一生唯才是举,自己又何尝不是惜才爱才呢?
王韶看着章越道:“丞相,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王韶当年落魄时,常以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故以此自命。后来得遇丞相,荐拔于欧阳公门下,以为是自己转运,故得遇时机。”
“其实王某完全忘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话。”
“王某自比是千里马,但若没有丞相赏识,终于也是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王某愧对丞相,也愧对自己这有为之身。”
章越看着王韶唏嘘不已,他这一刻不免想起王安石当初被吕惠卿背刺的心情,又想起了刘邦听闻韩信被杀时,司马迁传神了写下了且喜且怜之的心情。
章越之与王韶,何尝不是如此。
对方是自己一手提拔,当初在熙河路百战艰难时,二人同甘共苦,却没料到自己回朝受封,二人便分道扬镳了。
最后王韶埋没了,自己没有这员大将,在熙河路也是举步维艰,落了个只会打呆仗的名声。
想起当年二人并肩千里奔袭天都山,火烧西夏皇宫的事,那等豪情壮志依稀仍在眼前,胸中之热血依旧未凉。
章越对王韶道:“朝廷这一次招你回来,便是让你再为朝廷办点事。”
王韶闻言道:“王某怕是有心无力了。”
“何故?”
王韶掀开衣裳露出后背来,但见上面有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背疽。章越看了背疽大吃一惊,这在古代几乎无药可医。
章越道:“无妨,我有一位神医名叫钱大夫,如今在国子监教医学,他来替子纯医治必是药到病除。”
王韶整好衣裳道:“劳丞相挂心,王某对生死已经是看开了,所幸三个儿子都已得功名,完成了我未竟之志,为国家开疆,复我汉唐之故地,痛灭贼寇。”
“我王韶眼下已是看开了,真是死而无憾,对得起我的列祖列宗啊!”
王韶说到这里,言语振奋。
章越看着这一幕点了点头,二人坐下后,王韶问道:“丞相这一次不计前嫌召王某进京,王某感激不已。王某便是没有害病,也已是年过五旬,不能再提枪上阵了。”
“至于丞相问我王韶有无平西贼的良策,我倒思来一人举荐给丞相!”
章越喜道:“能入子纯之眼的必不是一般人。”
王韶道:“丞相,说来你我之所以能成就熙河之功,也全拜此人父亲之先见之明,此人名叫范育,不知丞相可否记得?”
范育。
章越当然记得道:“此人不是范祥之子,现任御史吗?”
王韶点点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