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意识到与王中正闹翻后,已将此人晾在一边已多时。
“末将见过大帅!”
章越抬头看到不过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将领站在自己面前时。
他心底有些讶异不过却不露声色地继续写信,另一面问道:“你就是何灌?如此年轻,怎知在古渭屯田之事?”
对方道:“末将乃开封祥符人士,本是武举出身,但后想不知天文地理如何为将,于是入国子监从于农学!”
章越不意对方是国子监出身,还是自己改革国子监以苏湖教法,顿时改颜相向笑道:“原来你也是太学生,坐下说话!”
何灌得了章越允许,当即半个屁股坐在椅上。
章越道:“那你怎不去武学,反是去了农学?”
何灌道:“朝廷在熙河开边,跟随大帅不少官员都连获升迁,不少太学生向往书生得军功而封爵故而都去了武学。末将没有门路,本是报了武学,最后只好去了农学。”
原来是被调剂志愿了……
章越未料到还有这个缘故于是问道:“后来你如何到了古渭?”
何灌道:“末将被选为熙河从事,得到了王……王副经略使赏识,委之以屯田之事……”
章越心想此人也是耿直,毫不掩饰被王韶赏识提拔之事。
章越微微笑道:“王副经略真是慧眼识人,我不会因此介意。我记得唐时黑齿常之在河湟屯田达五六千顷,最盛时收百万石以上,而你能在古渭屯田五六千顷,有何手段可否教我?”
何灌道:“末将不敢当,这古渭至渭源乃渭水河谷,附近都是良田,只是蕃人贱土贵货,不善于耕种。”
“然而我们汉人却是贵土贱货,故而我以钱货向蕃人易田,又在河流湍急处多建流水磨,以磨面之方便与蕃人多换些粮食,我看过渭水河谷当年是可以种植籼稻,还有不少汉唐留下的故渠,末将加以修葺一番,故而便有……”
何灌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章越的脸色,却见对方始终在写信,不知有没有在听?
听得自己停顿时,章越却道了句‘接着讲’。
何灌则继续说下去,他定了定神将自己的心得都禀告给章越。
章越把笔一勾将给吴充的信写完后,对何灌道:“极好,极好,你所言蕃人贵货贱土,汉人贵土贱货,我深以为然。”
“你用流水磨给蕃人磨面与蕃人交易粮草此举……”
颇有手工业收割农业的架势。
章越顿了顿对何灌道:“你有这等的才干,我岂能让你埋没,来我幕下吧?”
何灌一愣,章越此来将他升官或贬官他都不意外,但没料到却是让他为幕僚。
何灌迟疑了片刻道:“谨遵大帅之命。”
次日章越累了一日正欲躺倒塌上歇息,这时候汴京五百里加急军报抵至。
章越一看是天子下书给他与王中正的,原来秦州宋夏两边谈判陷入僵持,天子要章越的熙河路兵马摆出包打兰州的架势,并且必须以兵马调度配置绘成阵图送入汴京。
另外询问进兵兴州或凉州府的筹划是否办妥。
章越一看顿时皱眉,眼下自己根本不想打这一战,但官家却催着熙河路的兵马。不说之前踏白城大捷的赏赐都还没下来,仅眼下而论,大战之后兵马疲惫,各方面的准备都不成熟。
还有阵图入京是怎么回事?天子要千里之外遥控战局吗?
下旨微操将我的捧日军神臂弓兵马向左侧移动五十步?
这简直是搞毛线啊,章越心底大吐槽。
章越想到这里,也是毛了,刚打完青唐,又打兰州,哪有这么用兵的?
章越连夜召幕僚们商议,这既是集思广益,博采众长,同时也是章越对幕下的一等考验磨炼。
章越也会手把手地教幕僚们如此考虑问题,学习体会他做事的办法以及学问。
乍看众人是帮章越想办法,最后自己也都得到了锻炼。
何灌初进章越幕府便觉得新鲜,章越与他的幕僚之间,既似师生,也似上下级,而整个群体之间,众人也是各司其职,各尽其力。
难怪普天之下多少人想要追随章公,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说其他,仅是从他幕下被举荐为知一州一县的官员就不少,他日说不定还有一方之任。
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
何灌想到这里,觉得能得到章越青眼加入这个幕僚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他日经过这一番磨炼,自己遇事必定是更加游刃有余了。
于是幕僚们连夜商议出了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