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声音冰冰凉凉的,不带火气却更瘆人,“既罪该万死,当要以死谢罪才是,何须责罚。”
乐阳本以为自己在宫门外等候时日,受尽酷暑,今日主动呈上母后密旨又诚心认错,皇兄的气也该消了。可没想到皇兄的怒火不消反涨,竟还起了杀心。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周长公主,此刻不禁浑身僵硬,吓得连哭都不敢了。
景和帝不开口,乐阳也不敢说话。大殿内静得能听到计时的金漏壶滴水之声,乐阳公主听在耳中,如若滴血,她再也绷不住了,卑微颤抖着低声哀求,“请皇兄饶命。”
乐阳也不傻,她只恳求是不行的,必须将皇兄想知道的全部道出才成。于是不等景和帝发问,乐阳便主动提起先帝驾崩那晚的事情。
“父皇驾崩那晚,正阳殿的太监到母后宫中报信说,父皇在殿中大发雷霆,口吐鲜血。母后带着臣妹赶去正阳殿时,却被拦在门外,父皇不准任何人入殿。母亲发怒让太监退开时,殿内传出响动和小太监的惊呼声。臣妹随母后强行进入殿,见父皇已昏迷在桌边,被贺平搀扶着。”
“母后立刻命人将父皇抬进寝殿请太医,并让臣妹在床边伺候。随后,母后将延平……叫了出去,臣妹一直守在父皇身边,并不知母后与贺平说了什么。”
景和帝冷声问道,“父皇病重,延平怎会被人一叫便走?”
乐阳一颤,“母后……带了人,他们武功高强,贺平不得不走。”
景和帝闭目,“她何时回的父皇寝殿?”
他,还是她?乐阳一愣,连忙道,“太医来了后,母后就回了寝殿,贺平……臣妹未见。”
景和帝又问道,“父皇可曾留下遗言?”
“没,没有……臣妹当年不是有意欺瞒皇兄,是母后说只有这样,皇兄才能顺利登基为帝。臣妹以为,以为父皇把皇位传给了柴岳,母后才,才……”乐阳跪爬到景和帝桌前,哭道,“不只皇兄被母后蒙在鼓里,臣妹也……皇兄……臣妹心里难受……呜呜呜……”
乐阳忘记了害怕,哭得越来越大声。她当真以为皇兄是篡位才坐上龙椅的,母后、皇兄、舅舅和她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谁知真相竟是如此。不只皇兄被骗了,她也被骗了,她更委屈啊!
杨奉抬眸看了痛哭流涕的乐阳一眼,又低下头,暗道了一个“蠢”字。
待乐阳哭声渐小,景和帝又问道,“邓元杰是怎么死的?”
乐阳的哭声闻言,哭声又大了起来,哽咽道,“因平西侯在漠北领右威卫时,与蒋锦宗不合。蒋锦宗几番给舅……秦天野来信,请秦天野想办法让平西侯归京。秦天野说邓元杰是平西侯的独子,若他死了平西侯必会心灰意冷挂印归京。所以秦天野就……臣妹……呜呜呜……”
杨奉和孔风阁惊得抬起头。
你还有脸哭!
景和帝抓起桌上的玉盏,狠狠砸到乐阳头上。玉盏砸中乐阳后落地,化做碎片溅开。养尊处优的乐阳何曾受过这样的疼,她吓得魂不附体,垂头不敢再吭声。滴滴鲜红落在碎片上,触目惊心。
偌大的宣德殿内,只剩滴答声和景和帝粗重的喘息声。眼前发黑的景和帝身体一晃,杨奉和孔风阁立刻上前,抬手搀扶。
景和帝稳住身形,哑声道,“押下去。”
押下去,押哪去?孔风阁看向杨奉。杨奉扬声道,“来人!”
守在殿门外的太监和侍卫进殿后,杨奉才道,“将乐阳公主押回公主府,派人严加看守。”
太监上前扶起乐阳公主,将她带了下去。满头是血的乐阳十分顺从,连求饶都不敢了。因为她生怕自己再惹怒皇兄,皇兄会下旨革了她的封号,消了她的宗籍。
乐阳被押下去后,小太监迅速而无声地打扫干净地面,退到宫门外。
杨奉为万岁奉上一杯茶,劝道,“谁惹了万岁生气,万岁便将气撒在谁头上便是。您乃是天下共主,您一定要为天下、为苍生保重龙体。”
啊?谁惹了万岁,就让万岁把气撒在谁头上?杨奉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么大胆的话他也敢说出口?万岁正在气头上呢,他不怕万岁迁怒于他?
孔风阁吓得不轻,偷眼打量万岁的脸色,却见盛怒的万岁竟忍不住笑了。
“胡话!若是谁惹了朕,朕便将气撒在谁头上,那满朝文武无一幸免。”景和帝这话说得没有一点火气。
若姜枫在这里,一定会说:“能让万岁用来撒气,是臣等的福气”,不过这样的话,杨奉是不能说的,他含笑不语。搬出姜枫劝万岁的话令万岁一定能息怒,已是他能做的最大胆的事了。
啊?
万岁居然不生气了?
孔风阁蒙圈了,转头看杨奉。见杨奉也满面带笑,孔风阁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一起呵呵。管他咋回事呢,万岁开心就成。
“被姜爱卿一剑斩了,当真是便宜了蒋锦宗。”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