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羽林卫郎超坑杀百姓一案尚未审结,万岁又派他去审理西明寺黄剑云遇袭的案子,张文江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少府尹廖纲,怎么看怎么让他觉得是个站着茅坑不拉屎的废物,如果不是看在他爹和他大哥的面子上,张文江早就把他撤了!
“大人,秋闱今日张榜,廖传睿排在第二名。”见府尹大人阴沉着脸,师爷周其文便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好让府尹大人高兴一下。
秋闱第二名,中进士应是十拿九稳。同样是姓廖,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张文江叹了口气,“希望明年能少些事。”
周其文笑道,“能者多劳,万岁看重大人您的才干对您抱以厚望,才会屡番委以重任。”
听了这话张文江本该高兴的,但是他一想到被万岁“臭骂一顿”,责令“闭门思过”的姜枫,忽觉秋风紧,天气凉。同样是人,自己忙成狗,姜枫却可以在家背着孩子种菊花!张文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本府今日倦乏,先回府歇息,万事都等明日再议。”
“是。”府尹大人今日不在京兆府留宿,代表着众衙官、衙差也可以回自己家的热炕头睡一觉,周其文声音透着轻快。
张文江乘车回到府中,坐下喝了杯茶,抱着孙儿稀罕了一阵,正心情舒畅铺开宣纸要画一幅秋景时,管事便报说廖传睿来了。
廖传睿进入书房,见恩师雅兴正浓,便知自己来得正是时候,他站在一旁挽袖研磨,观之受益匪浅。
秋景图不是简单的刻复自然景物,作画者的心境会蕴含在景色之中,以画笔抒意。张文江身负状元才,又在官场历练多年,胸中自有沟壑。其画其运笔功力深厚,墨点苍台、草木华滋,其意静谧萧散,令人观之神往、心潮澎湃。
张文江画成之后落款,书:秋夜偶感兴发,贺九如登科。
“多谢恩师。”廖传睿郑重行礼,欢喜万分。
“坐吧。”张文江引廖传睿到茶案边落座,教导他道,“明年春闱和殿试的策问考的是见地,与朝政息息相关,四书五经你已熟读于心,无需再在这上边下功夫,接下来这半年,你留在康安,多关注朝政、品察圣意。”
“学生谨记恩师教诲。”廖传睿起身恭敬应了,又双手给恩师添茶,谢他这两年的教导之恩。
对这个门生,张文江是极为满意的,“明年殿试后,若如更大的机缘,你便先入西城兵马司,姜枫虽无大才却有容人之量,你在西城兵马司必能进益。入仕之后,你的终身大事也该操办了。”
廖传睿立刻站了起来,躬身再拜,“恩师,学生此来,一是谢您教导之恩,二便是想斗胆请您为学生做媒。”
“九如相中了哪家的姑娘?”张文江暂将后半句话咽回去,他没想到廖传睿对亲事已有打算,且看他这意思,那姑娘家的门槛还不低,所以才需要搬出自己来给他抬抬身价。廖传睿是自己的门生之事,张文江现在并不愿让太多人知晓,所以在获知对方的门第之前,张文江并未直接应下。
廖传睿方正的脸有些发热,“是翰林院编修姜松姜大人府上的二姑娘。”
张文江放下手中茶,严肃问道,“你可知姜松的二女儿乃是庶出?”娶一个庶女为妻,对廖传睿的仕途并无任何益处,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会在人生大事上犯糊涂。
“学生知道,姜二姑娘虽是庶出,但其言行才学令学生倾慕。”廖传睿说完主要原因,又分析当今局势,“朝堂动荡难安,各方明争暗斗,学生拜在您门下的事,明年春闱之后必会被众人悉知,学生娶姜家女庶女低调稳妥,不会引人注目,便宜行事。二来,姜翰林与姜谪仙深得万岁器重,学生娶姜家庶女,未尝不是上上策。恩师以为如何?”
姜松也就罢了,以万岁对姜枫的器重,日后他必飞黄腾达,与姜家结亲对廖传睿来说确实不算下策。姜枫知道廖传睿是自己的门生,也知道他明年会入仕,姜家庶女能嫁廖传睿,应算得上是一门上好的亲事。但廖传睿却来请自己去姜家为他求亲,这就说明姜家没相中他?
姜家为何没相中他?张文江脑中闪过姜枫欠揍的模样,捋胡须问道,“姜家嫌弃你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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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康安之前,从未因容貌自卑的廖传睿,忽然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正色道,“不敢瞒恩师,姜谪仙对学生的容貌确实不满,但姜翰林并非如此,他前几日曾派人去襄邑,回来后却没了消息。学生今日向姜六姑娘讨教,才知姜家是担心学生行事卑劣残暴,才不放心将姜二姑娘许给学生。”
张文江的手停住,叹道,“没想到姜松还是一位慈父。”
庶女在各府多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考量庶女的婚配也多是从府中利益出发。姜松嫁庶女,却先考虑她嫁过去后是否能过得如意,这确实算得上慈父了。不过恩师口中的这个“还”字,是从何论起?廖传睿一时拿不准,便以不变应万变——沉默以对,不过他却以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