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筝大大方方地颔首致意,牵着妹妹的手进了二叔的雅间。待关上房门,姜留问道,“二姐姐方才跟谁打招呼?”
姜慕筝低声道,“坐在堂中的一位书生,之前没遇见过。”
嗯?姜留立刻触角全开,“坐在哪,穿什么衣裳,戴什么帽子,长得如何?”
姜慕筝抿唇笑,“莫闹,人家看着已有二十六七,定已成亲了。”
二十六七啊姜留立刻不感兴趣了,这个年纪不可能没成亲。活计送进茶点后不久,青衿书院的山长登台为论经会热场子,姜留也推开窗户往下瞧。
青衿书院的兴起,与升平坊王家有莫大关联。王家败落,青衿书院声名受累,为挽回书院声誉,重归康安第一私塾的宝座,书院几位东家出重金请出康安大儒樊元君任山长。这位樊山长年约五旬,一身半旧的道袍,头戴三梁冠,须髯飘飘,声音洪亮,颇有大家风范,姜留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位樊山长比她二舅镇场子、有派头,至于他说什么,姜留全无半点兴趣,她的目光嫁妆不经意地扫过一楼大厅中的众位书生,颇有几分失望,便拉过二姐姐问,“方才姐姐瞧见的哪个?”
姜慕筝正听得津津有味,反应片刻才道,“就是靠左边厅柱桌上那位身着土黄衫的书生。”
姜留的桃花瞳锁定廖传睿,不过看清他的模样后便收回了目光,“这位书生看着很踏实。”
各方面,都很踏实。
姜慕筝抿唇笑了笑,将茶点推到妹妹手边让她吃东西打发无聊,自己的注意力又回到樊元君身上,听他谈古论今。
樊山长说完,仕子们掌声雷动,姜留和姜慕筝跟着鼓掌。姜留很应付,姜慕筝很热情。
受到樊山长的鼓舞,不断有仕子登台谈论他们对四书五经中某段内容的见解,这些见解有些被台下仕子和大儒们赞扬,有些被指正、热议,场面十分热闹。姜留吃完点心,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就歇息。书秋立刻给姑娘盖上薄被,免得她着了凉。
姜慕筝轻轻关上窗,到雅间外临栏的空位上坐下,继续听楼下众学子辩经。廖传睿抬眸看了她几回,见她听得专注,几番想上楼提醒她莫被仕子们的妄论带入诡辩之中,却觉得有些唐突。
因吃多了茶,廖传睿起身到后院茅房如厕后,不想再回厅中,干脆坐在听书阁园内的小亭中默诵春秋。事有凑巧,他将春秋十二公诵至闵公时,姜家的表少爷从侧门走了下来。廖传睿便起身,主动上前为他引路,“公子可是去如厕?在那边。”
姜慕筝确实是出来如厕的,但女厕与男厕却不在同一边。不过她从容领了廖传睿的好意,按他指的路,带着姜白和另一护院走了一段,待走到假山后才转向远处的女厕。
待她回来路过小亭时,廖传睿又主动上前拱手道,“小生京畿襄邑廖传睿。”
自家姑娘是女扮男装,压着嗓子说两三个字还成,多说几句肯定会露馅,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机灵的姜白上前行礼,“廖公子安,我家表少爷近日患了嗓疾,不能讲话,请公子见谅。”
姜白话落,姜慕筝面带歉意地拱手。
十五六的年纪,正是男子的变声期,患嗓疾不能讲话也是常有的事。廖传睿还礼,言道,“苏公子安。方才小生见苏公子在楼内听的专注,脸上多有疑惑之色。请公子恕小生狂妄,斗胆提醒公子一句:做学问确当多闻阙疑,但此时距秋闱已不足十日,公子多听这些并无多大裨益。”
姜慕筝看得出廖传睿是好意提醒,便拱手道谢。姜白跟着深深一躬,再问道,“多谢廖公子直言相告,小的冒昧,敢问您觉得此时该读什么书、做什么事才好?”
廖传睿憨厚的笑容中透着几分睿智,毫无保留地道,“这自是见仁见智的,小生这几日正在重温春秋,因本科主考尹太傅喜春秋,太傅所做文章中旁征博引,但引春秋中的言语和典故最多。”
姜慕锦的眸子一亮,面带诚恳地深施一礼。姜白立刻道,“多谢廖公子金玉良言。”
“苏公子客气了,这不过是小生的一家之言,让苏公子见笑了。”廖传睿说罢,抬手道,“公子请。”
姜慕筝颔首,转身回了听书楼。迈上二楼的楼梯后,她透过开着窗俯视小园,见廖传睿靠在亭柱上,面容平静,双目微垂,略厚的双唇微动,应是在默诵春秋,只不知他默的是春秋十二公中的哪一位。姜慕筝收回视线,不再去听楼下书生的高谈阔论,返回雅间见妹妹睡得正香,姜慕筝忍不住笑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姜留才伸了个懒腰,睡醒了。见二姐姐正坐在自己身边看书,姜留便翻身问道,“姐姐不听了?”
“不听了,咱们回府吧?”因为大哥今年要下场试秋闱,二弟三年后也会经此一关,姜慕筝认真听大儒和书生们的谈论,是想回去讲给大哥和二弟听。但廖传睿说得很有道理,现在离着秋闱只剩几日,听这些还不如让大哥静心多诵几遍春秋。
姜留跳下软塌,“好,咱们去买些桂花糕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