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行六人进入惠安人少山多的地段,坐在马车内的姜二爷握住手中的弓箭,警惕地望着车窗外。
裘叔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二爷,吃茶。”
都这会儿了,哪还有心思吃茶!姜二爷皱眉,“爷吃不下。”
裘叔道,“二爷,为将者,越是大敌当前,越要沉得住气,将稳兵才稳……”
“爷稳不住!”
“二爷现在绷得比拉满的弓还紧,如此下去,待到山匪出来时,二爷已精疲力竭,如何迎敌?”裘叔声音沉缓,安抚姜二爷紧绷的神经,“二爷放松,深吸气,憋住,再缓缓吐出,如此反复,便可纾解。”
姜二爷尝试着放松,低声问裘叔,“他们怎还不出来?”
“时机未到。”
姜二爷再问,“什么时候时机才到?”
裘叔笑道,“现在还不好说。二爷无需担心,鸦隐他们久经沙场,若有人埋伏在山中,他们定能察觉。”
姜二爷嘟囔道,“莫伤了爷的马……”
马车外的鸦隐又生气了,“二爷对得胜,倒是真上心!”
姜二爷纳闷了,“你不是号称自己是横推八百无对手,轩辕重出武圣人么?遇上区区几个毛贼,还用得着爷为你操心?”
“喀吧!”鸦隐的拳头响了几响,气得直喘粗气。
裘叔沉下脸,冷声吩咐道,“鸦隐,去车前引路。”
“是。”鸦隐瓮声瓮气地应了,催青龙到车前带路。
姜二爷与鸦隐斗了几句嘴,紧绷地神经松了,捧着茶杯慢悠悠地吃茶。待姜二爷吃了三盏茶,赶车的卢定云忽然从车门帘外将手伸入车中,伸出三指。
裘叔会意,立刻弯腰从凳子底下取出木板挡住只挂着车帘的车门,别上横棍,示意姜二爷不要靠近车窗。
终于来了吗?姜二爷手一抖,茶杯落在雪白的衣袍上,他伸手握住自己的弓箭,瞪大桃花瞳盯着小小的车窗上飘动的车帘。裘叔低声道,“二爷您听,车外的鸟叫停了。”
现在姜二爷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气声,旁的什么也听不到,除了这些,他还想……小解。
姜二爷刚张开嘴,就听“砰”地一声,自己靠着的车厢颤动,他吓得向旁边躲,却被裘叔按住不能动。
“砰!”一根箭射穿车帘,射入身前三寸的车板上,吓得姜二爷大叫一声,“裘叔!”
裘叔压住姜二爷不让他动,“二爷莫动,尽管大声叫,让他们知道您在车内。”
“啊——啊——”姜二爷扯开嗓子,发泄着恐惧。
得胜听到主人大吼,跟着嘶鸣,不安地用马蹄刨地,青龙也开始激动,姜宝和鸦隐拉紧马缰绳,狼狈躲避着射来的箭。赶马车的卢定云装作狼狈地从车上摔下,连滚带爬地“逃进”山中。
埋伏在不远处的姚岱山看到这一幕,啧啧道,“这匹黄骠马马也不差,给爷留下,人一个不要留活口!老二,你带人下去!”
夜叉寨二当家得了令,提鬼头刀领着十几个手下冲下山头,将姜二爷连车带马围住,大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姜宝骑在马上,装着害怕哆嗦着嚷道,“马车上是礼部郎中姜大人的亲弟弟,你们若敢伤我家公子一根汗毛,官府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哈——”夜叉寨二当家仰天大笑,“爷等的就是这个小白脸!姜枫,给爷滚下来,让爷开开眼,瞧瞧你有没有万花楼的姑娘美!”
众山贼跟着哄笑,姜二爷玉颜紧绷,挨过刚才的惊吓后,握着箭的手不抖了,他瞪大眼睛望着车窗,只要有人敢把爪子伸进来,姜二爷定要戳得他满手血!
大敌当前,姜二爷能稳住心神,裘叔相当欣慰。在山匪的哄笑声中,裘叔掰开姜二爷的手取下鹅毛箭,给他换成长枪,低声道,“二爷,再待片刻,您就持枪,下去杀敌。”
姜二爷瞪大眼睛,“爷为何也要去,不是说爷只要在车内呆着就成么?”
裘叔沉下脸,几道疤痕显得尤为狰狞,“二爷不尚公主,放弃锦衣玉食走上武举这条路,就必须下去。若不想让人笑您是靠脸吃软饭的,二爷就下去枪挑几个悍匪,让他们知道您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他不想顶天立地啊,听着车外乒乒乓乓地打斗声,姜二爷眼中都起了水雾,他不行,他的腿脚都不听使唤,怎么挑人!
裘叔拉开挡住车门的横木放下挡板,继续激姜二爷,“二爷若不想泉州城的百姓说您是孬种,不想六姑娘和凌少爷失望,您就下车,用您的枪证明您也是铁铮铮的汉子!别让老奴瞧不起您!”
木板撤掉后,车帘被风吹起,姜二爷看着正在与悍匪狼狈打斗的鸦隐和姜宝,闻着扑鼻的血腥味,只觉得什么东西在胸中翻滚,他大叫一声提枪跳下马车,向着挥动鬼头刀要伤得胜的悍匪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