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嗓音更显尖锐刻薄:“昆仑都说这是酒宴了,旁人都早已入席,你迟到也就罢了,还杵在那里这般扎眼作甚,木头桩子似的,还不快快寻个位子入席?”
看似好心的提醒话语,却是让她身边侍奉的两名少年都忍不住掩唇轻笑了起来。
世间分三六九等,秩序等级言明,越是庄严圣地,高低等级之分的法则更是尤为明显。
看似随意的酒宴,可座位可是十分的有讲究。
巫山姥姥仗着自己年纪大,人老不要脸皮了,尽挑上等高位而座,还带着身边两名凡人面首堂而皇之入座,她自是沾沾自喜。
可这也是为何殿中许多仙人暗生不满之意的原因。
但这巫山姥姥品行再如何不端令人不齿,她毕竟是当年仙魔大战的元老功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看在当年父帝旧部这个身份上,他们就不好继续咄咄逼人。
可百里安不同,光是他尸魔王族这个身份,对于仙界来说,那就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存在。
与他同席而坐,那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而这席位,各方仙士,都是细细衡量小心斟酌再斟酌才选择了适合自己的位置入座。
眼下可是有好戏看了。
方才看娘娘那态度,虽说不知何故,收了这小子做为殿中侍首是不假,可是对他似乎并不上心,更不可能像巫山姥姥那般色迷心窍,全无底线地庇护于他。
如此说来,这小子坐在哪里,都是极大的忌讳。
便是守中之座都大为不妥。
殿中仙客不多,正是因为不多,所以个个都是身尊高位的不凡者,其中随便挑出一个,落足于凡间,都是巅峰强者。
谁愿意居在一名罪大恶极的尸魔之下。
而若这尸魔老老实实挑选了殿中最末席,虽说可以免了大部分的麻烦,可是如此,那当真是落足了娘娘的面子。
他与那两名凡人少年,同为侍君,一方坐于上席面,他却选了一个下席面,窝囊不堪不说,今日倒是叫巫山姥姥狠狠强压了娘娘一回。
如此回去以后,他还有何脸面胆敢继续留在这忘尘殿中。
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便是中天殿内漠然忠职的訾乌卫都能够悟得出来,这只尸魔今日应召而来,这般窝囊无用行事,丢的是娘娘的脸面。
那些一排排如雕塑般冷漠执刃而立,如神兵石像般的訾乌卫们终年如冰雪漠然的脸上,寒意更甚。
其中身着乌金甲胄的訾乌卫殿首施勉脸色更是尤为难看,看向百里安的目光更是厉色夺人,表情结满严霜,神情冷峭。
巫山姥姥一句话,就是让整个大殿内的气氛瞬然之间,凝结到了冰点!
众仙不由下意识地看向高座上的神主娘娘。
其实此局也不难解,但凡娘娘一句话的事,随意安排这尸魔质子坐在哪里。
这圣令之下,众生皆不可违背,便是心中再有不干,他们也只能乖乖闭嘴禁言。
毕竟,若当真论起来,神明在前,凡仙无位。
他们之所以有资格位坐此殿,却也不过是因为这位圣人娘娘的准许罢了。
可是他们却清楚知晓,这位无挂无碍,木石之心的昆仑神主,可从来不行偏倚之事。
果然,在众人意料之中,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
娘娘大人于高座之上,依旧是那副撑着脸颊适意闲散借境调心的模样,徜徉于酒色笙乐之间,却不见尘心,她一手执杯轻晃,金黄色的酒液在杯中微微荡漾。
这姿态大有花看半开,酒饮微醉的佳趣。
众仙不由看得有些呆了。
他们还从未见过,有谁这样一身慵懒气质,高座于孤位之上,酒意晕染里,却依旧一身清明,高不可攀。
一个人身上的圣然之意达到了一种世俗之人难以想象的境界,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
过于高不可攀,未免也就显得性情薄凉。
莫名的念头在心中升起,众仙心中都不由抱着看戏的心态祈祷百里安自求多福了。
百里安这般被巫山姥姥堂然针对,面上也不显气性,只是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巫山姥姥怔然。
对视之下,只觉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流淌着宁静而通透的光泽,澄澈得有些过分了。
更莫说她所预期的慌乱、羞愤、恼怒等等情绪,皆未在那双眼睛里出现过。
他甚至还不紧不慢地向她行了一礼,似乎完全没有要选择坐在哪里的苦恼。
百里安收回目光,抬起了脚步。
身后长长拖曳的两条银色锁链伶仃作响,碰撞音色有些清冷。
于是,就在这极度紧绷的气氛里,众目睽睽之下,百里安神色平淡,直身上前,穿过殿席两侧重重目光,穿过那白玉殿阶,绕过那张紫白玉面席案,在施勉震颤的目光之下,竟是毫不避讳地挨着他们的这位神主娘娘。
他不仅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