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少女逐渐变化的神色,他轻轻拉了拉云容的手,道:“世间可定情之景有千千万,虽说江南观情桥风光好。
可到底当年是与其她女子误定的约定之地,如今再带师姐去此处,可是大大不妥的,师姐今夜便是想看,师弟也万是不会带师姐去那桥上游玩了。”
云容怔怔地看着百里安,似是没有想到,即便是在这般意识弥留的梦境之中,对于天时地利都占尽一切上风的阿娆,他竟是没有半分被其影响到半分。
方才心头酸涩郁结的失望就像是蒲公英被夏日温煦的微风吹过,瞬然一空,拂去了满心狼藉的意难平。
同样也让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阿娆的出现虽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可师弟对她那份坚定的认可,却是叫云容一下子觉得无论阿娆接下来如何折腾,都是无关紧要的了。
“师弟这话说得好没有道理,旁人喜欢的观情桥,可不代表着我喜欢看,今夜我可从未说过要去观情桥赏月。”
云容姿态神色恢复闲散,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少女一眼,“很遗憾啊,看起来我们似乎不需要姑娘为我们引路介绍了。”
那少女似是不死心,明灿的眼眸此刻看着竟是有些阴郁危险,她望向百里安,再次认真询问道:“你当真不会去那观情桥了吗?你当真准备失约吗?”
百里安失笑道:“姑娘这话问得当着是奇怪至极,我便是执意要失约,与姑娘又有何干系?难不成当年与我做下约定的那人还能是姑娘不成?”
少女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眸间落下一层洒洒穆穆的阴影,就着光瞧,有些诡秘,她低低说道:“如果我说是我呢?”
百里安怔了一下,旋即正色说道:“这并不重要。”
“这不重要?”少女重复似地轻轻念道,漆黑的眼里倒映着跳跃的灯火摇曳光辉,她低低笑了起来,一滴眼泪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到下颌,滴落地面。
声线似是浑浊浓重的,她歪着脑袋,裂开嘴角,脸上带出一种逐渐扭曲的笑:“那什么对你重要?是这场可怜又可笑的虚假梦境吗?还是一碗根本就尝不出任何滋味的樱桃酪?
我究竟是有多不好,掏心掏肺都比不过她神情落寞一瞬间,竟是要我如此一文不值!”
云容眼神骤厉:“你住口!”
此刻她所塑造出来的一场梦境,就似高空之上的一根极细的钢线,而百里安就是被蒙着双眼,毫无知觉地行走在钢线上的人。
一旦轻轻推他一把,亦或是摘去他眼睛上的覆盖物,让他看清自己身下便是黑暗的万丈深渊,他只有跌了其中无影无踪的份。
少女捂着脸颊,身体摇摇晃晃地放声大笑着,她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咳嗽身体颤抖得厉害却还要笑得近乎癫狂。
指缝下,是一双猩红满是血丝的眼睛,他的眼里的情绪如同盛放的黑色玫瑰越开越烈,其中仿似是刻骨的恨与泪,嘶哑的声音里却又含着一丝绝望的诉控:
“你明明可以左右我的情绪,为什么不能就不能够让我开心一点,明明这样……明明这样大家都可以过得很好的,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选择一个最糟糕的路来走。”
少女缓缓放下手掌,面容如烟霞般变化莫测,最后化作了一张妖冶惑人的脸容,狭长妩媚却透着癫狂之色的双眸。
这张熟悉的脸仿似具备着世间最为浓烈的色彩颜色,眉骨突出,睫毛长而翘,眼窝偏深,逆着光,月色泄下来,渡在她脸上,有着一幅不真实却让人惊艳的绝美皮囊。
云容想要捂着百里安的双眼却已经来不及,随着阿娆真容显现在百里安的视线那一瞬间。
高空钢索上的人就仿佛被人陡然推了一把,如身在梦中刹那惊醒一般。
整个空间都开始崩塌。
宛若被世间吞噬沙化的山水花卷,一切景与人群,都沦为一张巨大的空间背影,在三人周身逐渐凋零,崩塌沙化。
云容不寒而栗,面容惨白起来,她不自觉地松开百里安的手,垂眸之间,却见她与百里安手里头那两盏本应成双成对的花灯亦是随着那崩坏的背景世界沙化凋零。
直至手里拎着的棉线彻底消散成灰,云容轻轻捻摩了一下手指,眼眸里的光沉寂得就像是落入了井里。
她却没有时间去感怀失落,面容几乎是在一瞬间里,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平静,漆黑双眸里的薄雾渐渐散开,恢复明净之色的瞳仁里逐渐升起一抹凛然之意,定定注视着阿娆。
她千般万般的小心守护,终究还是叫着逆徒钻了空子,欺负到她的师弟了。
她决定,要叫她好好吃一番苦头。
素色的裙摆轻扬,缭绕无形的剑意大起,她正欲上前踏出一步,身侧被她松开的那只右手却忽然抬起,骨节分明的五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