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天玺剑宗之主,追着我这样一名无知刁妇不放,也不怕叫你名下弟子笑话?”
百里羽本有千言万语,一下子被堵在嗓子眼再难说出口来。
他本就不是一个善于服软之人,尽管与自己的妻子多年未见,尽管对她怀有愧疚之情。
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终究难以温言软语地去面对她。
他尽可能地故作什么都未发生过,什么都不在意,澹澹扫了百里安一眼,正色道:
“我虽不知你为何这副模样在人间行走,但念在一场情谊的份上,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莫要在继续痴疯下去,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
“过往你做出这么一个纸人来自欺欺人,我全当你想留个念想,不忍拆穿你自误的谎言。
只是你可知晓,三年前,天玺剑宗食尸鬼之祸,皆因你身边之人而起,就连……就连……”
说道这里,饶是百里羽再怎般铁石心肠,眼眶也不由红了,嗓音像是被钢针磨砺过一番,字句都含着滚烫的泣血悲痛之意。
“就连我们的藏剑,都被这孽畜害得身首异处,浑身血肉被阴鸦分尸啄食!他本来可以……”
百里羽嗓音哽咽:“他本来可以回到我们身边的。”
自百里安离开后,这些年,嬴姬一直自封于中幽,不知三年前天玺剑宗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听得眉头狂震,面无人色,瞪向百里安,似在怨怪他什么都不说。
可这眼神落在了百里羽的眼中,便全然变了味道。
他本以为自己点破真相,能够叫她清醒一些。
可看嬴姬的样子,全无要追究之意也算了,眼底竟是不见丝毫恨意。
彷佛三年前,死在乱幽谷里的不是他们的孩子一般。
百里羽心中登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来:“这孽障是杀害我们孩儿的罪魁祸首!事到如今,你难不成还想包庇他?!”
这也由不得百里羽不动怒,往些年,中幽皇朝出了个嬴袖,他顶替自己孩子的身份面孔在这人世间游走,已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只是听闻百里安死后,她疯得厉害,若是嬴袖当真能够给她一丝慰藉,百里羽也就随她去了。
至少在百里羽心中,嬴姬行事一向都有着自己的底线,虽世人尊称嬴袖一声太子殿下,天玺剑宗的弟子也会唤他一声少主。
可在这两百年间,百里羽从未看到嬴姬竟会对他这般宠溺无度,甚至同出同入,对于他无礼的要求都溺爱顺从。
简直是昏了头了!
这将他们的儿子置于何地?!
对于百里羽的愤怒,嬴姬却只是不温不火地瞥了他一眼:
“我们的孩子?谁同你我们,朕是中幽女帝,诡道之主。阁下贵为天玺剑主,正道魁首,我们一黑一白,一邪一正,哪里当得起这一声‘我们’。
这句话剑主大人当着无人之地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叫旁的有心之人听了去,怕是得叫剑主大人平添污名了,此话还是得慎言。
至于害我儿客死他乡的罪魁祸首,百里羽你也少谦虚了,与其给他人乱安罪名,倒不如先反思反思一下你自己,这么多年,你可有做到一日父亲的责任!”
百里羽眉头大皱,声音也压得低沉了:“我将他养到十六岁!你说我没有做到一日父亲的责……”
嬴姬打断道:“你究竟是将他养到十六岁,还是为了你的一己私心与那无用的荒唐的责任大梦将他圈禁到十六岁!
百里羽,即便到了今时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是如此地刚愎自用!愚不可及!”
她抬首顿住话语,情绪都意味不明地沉郁在眼底,童仁里的红意退散。
她眼珠子又黑又凉,有种说不出的锐利刺人感。
“你百里羽何等大义!何等高风亮节,以风骨信义征服天下。
普天之下,何人不服你敬你!便是那天盛宗的宗主夫人,承灵境界的大修行者,联合西鲁国邪修暗算一个几岁的孩童你都能康慨释然,不予追究!
就未来你心中的天下盛世,正道永昌,原来你也不是一点原则都不能改……”
嬴姬面上嘲讽的笑容深深刺痛百里羽的双眼:“只是你的原则,从来都不会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宽容以待罢了。”
百里羽喉咙滚了几滚,道:“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正是因为他是我的孩子,天玺剑宗的嫡系少主,就更应该对他严格。
教导他遵守道德规范,引导他走正道,决不能让他骄奢淫逸,吸收邪恶的东西,误入歧途。
或许在你们的眼中,是我对他过于严苛,可这一切,我都是为了他好,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是没有人能够理解我!”
星光斑驳,云层后洒落的光晕铺落于尘世间,嬴姬笑着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脚下这片陌生的山河红尘,那是曾经她倾尽一切,掏心掏肺同他一起守护的天下。
她再度抬眼时目光里起了一层悲哀之意,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