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灼灼里,那道虚幻如风难以成形的人影在太阴大帝恐怖强大的气息下,缓缓凝实了些。
那人影凝实的模样,赫然正是百里安。
没有实体的虚幻魂体在火光中载沉载浮,形容惨淡,脆弱如琉璃一般。
给人一种但凡火势再烈一些,卷舞而起的厉风都有可能将他的魂魄给吹散了去。
短短数日的时间,天地下。
能够将他残破崩散如万千细沙支离破碎地散于寰宇天地里魂魄,一点一点地凝聚成眼下这般模样,并且成功地重塑神识的。
放眼六界,也唯有执掌亿万阴灵之神的幽冥府君能有如此通天之能了。
百里安看着眼前这个苍姿英阔的俊美男子,他微微颔首,不恶而严。
火光噼剥里,那张英气夺目的脸有着让人不能轻易逼视的威严,瞳仁潋着幽深的光,宛若寒漠孤鹰的一双眼。
立在摇曳燃烧的冥火前的男子,他不同于天道三宗之主。
更不同于名动天下,百家仙门顶礼膜拜的天玺十三剑,苍梧十藏殿,太玄九经。
人与仙,不啻天渊也。
可他与苍生膜拜的尊首仙人一众,隔着的又岂止是一个天冠地履。
他是六界之中绝对的位者,沉沉大地茫茫九天溟溟九幽,仅存在于传言之中的四圣之一。
面对这位诸天仙神都不得不望尘莫及的尊仙帝者,百里安恍若隔世地看着他,轻轻喊了一声:“阿公……”
太阴大帝微微抬目,眼中结冰的情绪在这一声阿公里,似是一瞬变得柔和了些。
他转身去过御台冥土里种载的两株不尽余木。
此木自含千草自灵华,养于后土,成于长幽,珍贵非凡。
此木千年生一寸,一寸木结一株灵芝仙草,乃是天地奇灵之物。
而此刻太阴大帝手中这两株不尽余木,每一株各自皆有九寸之长,赫然已经有了九千年的悠久历史。
放眼六界,即便是清仙界的帝阙宝库之中也未必能够寻出一件来。
此等名贵非凡的灵物,太阴大帝却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举止随意得如投寻常百姓人家的柴炭般,随手扔入那冥火祭台之中。
冰冷灼烧的明蓝火焰登时暴涨数丈之高,被冥火吞噬的不尽余木化为一缕缕犹如实质的至纯仙气汇入百里安的灵台之中。
两株九寸长的灵木,竟是生生燃烧出了磅礴的沧海之势。
百里安虚幻的魂体顷刻之间,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稳定凝实了些。
眉心间也渐渐显露出了神府的轮廓。
“一群不省事的小东西!”
太阴大帝冷哼了一声,语气颇像是恨铁不成钢的懊怒长者,恨其不争:
“你娘是如此,你也是如此!天玺剑宗的百里羽本事不大,却偏生是本座命里的煞星,竟是叫本座的女儿与外孙接连在他手中毁得遍体鳞伤!”
时隔两百年,百里安没有想到阿公还是这么讨厌父亲,他很是腼腆地摸了摸鼻子,道:“阿公,若我没记错的话,那鬼王心脏,是您留在白驼山的吧?”
太阴大帝眼皮子一抖,怒拍桌子。
“混账崽子,百里羽那孽畜伤了吾家卿卿,本座扔盏灯在他山头,煞一煞他的命格有何不可!
那纸人嬴袖,本座虽素来不喜,早有烧杀之意。
却耐不过他命好,竟是照着你生前的模样化生出来的。
光是对着那张脸,你阿娘就护他跟护宝贝似的。
谁能料到他竟能借着鬼王灯,将人间搅得个天翻地覆!”
看着这两百年间,他的阿公怒气不小。
这刚一见面,怨怼之言便如连珠箭一般无休止了。
纵然将那鬼王灯这般煞气擅自扔在人间置之不理有些荒唐。
可太阴大帝如何能够承认教训百里羽这件事情是错的。
他冷冷一笑,寒声道:“若非最后累你经劫一场,倒不如说嬴袖此子这事干得漂亮解气。
人间那群沟虫鼠蚁本座早就看不顺眼了,经他胡闹一场,百万食尸大军吃净人间,本座再收回鬼王灯,荡尽食尸一族,人间干干净净,岂不养眼?”
换做旁人,定要以为他这是说得气话。
可百里安却知晓,他是认真的。
太阴大帝,是将自己爱恨都贯穿得十分彻底的一个死倔性子。
他若爱一个人,可以爱屋及乌,护短得只讲情面不认道理。
可他若是记恨了一个人,任凭你三拜九叩,百般诚心悔过,都无用。
人间帝王执掌王权,有一律法,大罪之人灭的是九族。
可到了他这,可是连带着你的整个种族,乃是后山门中看守的大黄狗都一同记恨的。
睚眦必报,